《隋唐演義》第五十回 藉寇兵義臣滅叛臣 設宮宴曹後辱蕭後


掛冠玄武早歸休,志樂林泉莫幸求。
獨泛扁舟無限景,波濤西接洞庭秋。
夏主看罷道:“義臣去了,孤失股肱矣!”劉黑闥、曹旦欲領兵追趕,夏主道:“孤曾許之,今若去追,是背約也,孤當成其名可耳!”於是將隋宮珍寶,悉分賜功臣將士軍卒,將國寶圖籍付與勇安公主收藏,因問蕭後:“今欲何歸”?蕭後道:“妾身國破家亡,今日生死榮辱,悉聽大王之命。”夏主笑而不言。勇安公主在旁,恐父亦蹈化及之轍,忙接口道:“既如此,何不待孩兒先同娘娘到樂壽,一則可尉母親懸念,二則大軍慢慢里可以起行。”夏主見說喜道:“公主所言甚是有理,明日先點二萬人馬同你母舅先回樂壽去便了。”那夜蕭後就留公主在寢宮歇了。次日清早,曹里已點兵伺候,蕭後帶了韓俊娥、雅娘、羅羅、小喜兒四個得意的宮人,上了寶輦。勇安公主又在宮中選了二三十名精壯的宮人,五六個俊俏的美女,然後起行。正是:
士馬崢嶸塵蔽日,軍士齊唱凱歌回。
不一日到了樂壽,哨馬報知公主回朝。曹後差凌敬出城迎接,凌敬請蕭後暫停驛館。勇安公主同曹旦進城,朝見曹後。公主將隋氏國寶圖籍奇珍呈上,又叫帶來宮奴美女來叩見。曹後大喜。公主又說:“蕭後現停驛館中,請母親懿旨定奪。”曹後道:“此老狐把一個隋家天下斷送了,亡國的人要他來做什麼?”凌敬道:“主公斷不作化及之事,既到這裡,娘娘還當以禮待之。主公回來,臣自有所在送他去。”曹旦道:“凌大夫說得是。”曹後道:“既如此,擺宴宮中,只說我有足疾未愈,不便迎迓,待他進宮來便了。”凌敬見說,便到驛中稟蕭後道:“國母本當出來迎接娘娘,因足疾未痊,著臣致意,乞鸞輿進城,入宮相會。”
蕭後上了駕輦,念當初煬帝時,許多扈從百官隨駕,何等風光;今日人情冷淡,殊覺傷心慘目。不一時已到宮門,勇安公主代曹後出來迎接進宮。只見曹後鳳冠龍髻,鶴佩袞裳,相貌堂堂,端莊凝重,毫無一些窈窕輕盈之態,四個宮奴扶著下階,來接蕭後進殿。曹後要請蕭後上坐拜見,蕭後那裡肯,推讓再三,只得以賓主之禮拜見了。禮畢,左右就請上席。蕭後、曹後、勇安公主齊進龍安宮來,只見豐盛華筵,擺設停當。曹後即舉杯對蕭後說道:“草創茅茨,殊非鸞輦駐蹕之地,暫爾屈駕,實為褻尊。”蕭後答道:“流離瑣尾之人,蒙上國題攜,已屬萬幸,又蒙盛款,實為赧顏。”大家坐定,酒過三巡,曹後問蕭後道:“東京與西京,那一處好?”蕭後答道:“西京不過規模宏敞,無甚幽致;東京不但創造得宮室富麗,兼之西苑湖海山林,十六院幽房曲室,四時有無限佳景。”曹後道:“聞得賭歌題句,剪彩成花,想娘娘必多佳詠。”蕭後道:“這是十六院夫人做來呈覽,妾與先皇,不過評閱而已。”曹後道:“又聞清夜遊,馬上奏章;演雜劇,月階試騎,真千古帝王未有如此暢快極樂。”韓俊娥在後代答道:“這夜因娘娘有興,故壘爺選許多御馬進苑,以作清夜遊,通宵勝會。”曹後問蕭後道:“他居何職?”蕭後指道:“他叫韓俊娥,那個叫做雅娘,這兩個原是承幸美人,那個叫羅羅,那個叫小喜兒,是從幼在我身邊的。”曹後對韓俊娥問道:“你們當初共有幾個美人?”韓俊娥答道:“朱貴兒、袁寶兒、薛冶兒、杳娘、妥娘、賤妾與雅娘,後又增吳絳仙、月賓。”曹後道:“杳娘是為拆字死的,朱、袁是罵賊殉難的了,那妥娘呢?”雅娘答道:“是宇文智及要逼他,他跳入池中而死。”曹後笑道:“那人與朱、袁與妥娘好不痴么,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何不也像你們兩個,隨著娘娘,落得快活,何苦枉自輕生?”蕭後只道曹後也與己同調的,尚不介意。勇安公主問道:“還有個會舞劍的美人在那裡?”韓俊娥答道:“就是薛冶兒,他同五位夫人與趙玉,先一日逃遁,不知去向。”曹後點頭道:“這五六個女子,擁戴了一個小主兒,畢竟是個有見識的。”又問蕭後道:“當初先帝在苑中,聞得雖與十六院夫人綢緞,畢竟夜夜要回宮的,這也可算夫婦之情甚篤。”蕭後道:“一月之內,原有四五夜住在苑中。”曹後又問:“娘娘為了綾錦與皇爺惹氣,逼先皇將吳絳仙貶入月觀,袁寶兒貶入迷樓,此事可真么。”蕭後肚裡想道:“此是當年宮闈之事,如何得知這般詳細;不如且說個謊。”便道:“妾御下甚寬,那有此事?”曹後笑道:“現有對證的在此,待妾喚他出來。便難諱言了。”吩咐宮奴,喚青琴出來。不一時,一個十五六歲宮女,叩見蕭後,跪在台前。蕭後仔細一看,是袁紫煙的宮女青琴,忙叫他起來問道:“我道你隨袁夫人去了,怎么到在這裡?”青琴垂淚不言。勇安公主答道:“他原是南方人,為我游騎所獲,知是隨宮人,做人伶俐,到也可取。”曹後又笑指羅羅道:“得他是極守娘娘法度的,皇帝要幸他,他再三推卻,贈以佳句,娘娘可還記得么?”蕭後道:“妾還記得。”因朗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