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第一回 隋主起兵代陳 晉王樹功奪嫡


隋兵動地來,君王尚晏安。
須知天下窄,不及井中寬。
樓外烽交白,溪邊血染丹。
無情是殘月,依舊憑欄乾。
眾人簇擁了陳主,去見韓擒虎。陳主倒也官樣相見,一揖。晚來,賀若弼自外掖門入城,呼後主相見。後主見他威風凜凜,不覺汗流股戰。賀若弼看了笑道:“不必恐懼,不失作一歸命侯!”著他領了宮人,暫住德教殿、外邊分兵圍守。這時晉王率兵在後,先著高熲、李淵撫安百姓,禁止焚掠。馳入建康,兩人正在省中出來,曉諭黎庶,禁約士卒,拘拿陳國亂政眾臣。
只見晉王向來矯情鎮物,不近酒色。此時他遠離京師,且又聞得張麗華妖艷,著高熲之子記室高德弘,馳到建康,來取張麗華。高熲道:“晉王身為元帥,伐暴救民,豈可先以女色為事?”不肯發遣。高德弘道:“大人,晉王兵權在手,取一女子,抗不肯與,恐至觸怒。”李淵便道:“高大人,張、孔狐媚迷君,竊權亂政;以國覆滅,本於二人。豈容留此禍本,再穢隋氏!不如殺卻,以絕晉王邪念。”高熲點頭道:“正是昔日太公蒙面斬妲己,恐留傾國更迷君也。今日豈可容留麗華,以惑晉王哉!”便吩咐並孔貴嬪取來斬於清溪。高德弘苦苦爭阻,不聽。
秋水丰神冰玉膚,等閒一笑國成蕪。
卻憐血染清溪草,不及西施泛五湖。
張、孔二美人既斬,弄得個高德弘索興而回;回至行營參謁。那晉王笑容可掬道:“麗華到了么?”高德弘恐怕晉王見怪,把這事都推在李淵身上,道:“下官承命去取,父親不敢怠慢,著備香車細輦,還選美貌嬪御十人,陪送軍前。”晉王笑道:“非著記室往取,高長史也未必如此知趣。”高德弘道:“只是可奈李淵,他言禍水不可容留,連孔貴嬪都斬了!”晉王聽了失驚,道:“你父親怎不作主?”德弘道:“臣與父親再三阻擋,必不肯聽,還責下官父子做美人局,愚弄大王。”晉王大怒道:“可惡這廝!他是酒色之徒,一定看上這兩個美人,怪我去取,他故此捻酸殺害。”卻又嘆息道:“這也是我一時性急,再停兩日,到了建康,只說取陳叔寶一幹家屬起解,那時留下,誰人阻擋?就李淵來勸諫,只是不從,也沒奈我何。這便是我失算,害了兩個麗人。”臨後恨恨的道:“我雖不殺麗華,麗華由我而死。畢竟殺此賊子,與二姬報仇!”當下一場懊惱散了,早已種下禍根。
頭懸白下懲亡陳,誰解匡君是忤君?
羨是鷗夷東海畔,智全越國又全身。
晉王因此一惱,到免強做個好人。一到建康,拿過施文慶,道他受委不忠,曲為諂佞;沈客卿重斂逢君;陽慧朗、徐哲、暨慧景,侮法害民;時為五佞。都將來斬在石關前。又把孔范、王控等投於邊裔,以息三吳民怨。使元帥府記室裴矩,收圖籍封府庫,一無所取,以博賢聲。又道賀若弼先期決戰,有違軍令;李淵怠惰不修職事,上疏糾劾,請拘拿問。隋主知平陳,若弼首功,淵居官忠直,俱免罪。還先召回若弼,賜絹萬段。
其時各處未定州郡,分遣各總兵督兵征服;川蜀、荊楚、吳趙、雲貴,皆歸版圖,天下復統於一。惟嶺南未有所附,數郡共奉高涼郡石龍夫人洗氏為主。夫人陳陽春太守馮寶之妻,馮仆之母也。聞隋破陳,夫人親自起兵,保全四境,築城拒守,眾號聖母,謂其城日“夫人城”。隋遣柱國韋洸,安撫嶺外。夫人拒之,洸不得進。晉王遣陳主遺夫人書,諭以國亡,使之歸隋。夫人得書,集首領數千人,盡日慟哭,北面拜謝後,始遣其孫盎,率眾迎洗入廣州。夫人親披甲冑,乘介馬,張錦傘,引我騎衛從,載詔書稱使者,宣諭朝廷德意,歷十餘州,所至皆降。凡得州三十,郡一百,縣四百。封盎為儀同三司,冊夫人為宋康郡太夫人,賜臨振縣為湯沐邑;一年一貢獻,三年一朝觀。時人作詩,以美其事,有“錦車朝促候,刁斗夜傳呼”;及“雲搖錦車節,月照角端弓”之句。智勇福壽,四者俱全。年八十餘而終,稱古今女將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