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前言

不知程咬金自信是箇舊交,尤俊過初時也聽程咬金說道是舊交,見叔
寶相待冷淡,吃了幾杯酒,有了些酒意了,就說起程咬金來道:“賢弟,
你一向是老成人,不意你會說謊。”咬金道:“小弟再不會說謊。”尤員
外道:“前日單二哥,拿令箭知會與秦老伯母上壽,我說:‘賢弟你不去
罷’。你勉強說:‘秦大哥與我髫年有一拜,童稚之交’。若是與你有一
拜,他就曉得你會飲了、初見時恰似不相認一般,如今來敬酒,並不見敘
一句寒溫不多勸你一杯酒,是甚緣故?”咬金急得暴躁道:“兄不信,等
我叫他就是。”尤俊達道:“你叫。”咬金厲聲高叫:“太平郎,你今日
怎么就倨傲到這等田地!”就是春雷一般,滿座皆驚。……

這一段真可謂有聲有色。不僅口吻逼真,還能表達出說話人的神態以及性格特點和心理。程咬金粗魯耿直,不會繞圈子;尤俊達粗魯卻愛要點小聰明,他看到秦叔寶沒有特別看重程咬金,就故意激他,讓他搞得“滿座皆驚”,以為取笑。
《隋唐演義》各個部分的成就是不平衡的。寫秦瓊、單雄信等人起義反隋的部分,藝術地再現了隋末的歷史現實;與此同時進行的關於隋末宮廷生活的描寫,客觀上反映了隋末農民戰爭的背景。總的說來,寫唐統一前的部分比較富有生活氣息,不乏精彩的片段;唐代部分則筆力冗弱。
《隋唐演義》思想和藝術上的局限有三:第一,它不僅以大量篇幅直接進行封建倫理道德的說教,而且正麵塑造了以愚忠求寵的王義、姜亭亭夫婦的形象。如小說花費大量的筆墨寫王義夫婦怎樣用頭髮做成“青絲帳”以謝“隆恩”,博得隋煬帝一笑。作者對這對愚夫愚婦的“品行”津津樂道,讚賞不已。又如,作者譴責了隋煬帝的暴政,卻又不厭其煩地渲染朱貴兒等人以“殉節”報答昏君的故事。這表明,在作者的心目中,“忠君”是至高無上的道德準則,即使這“君”如狼似虎。第二,作品在總體結構上以朱貴兒、隋煬帝與唐明皇、楊貴妃的“兩世姻緣”為副線,以欣賞的態度寫了這兩對情人的“愛情”,這也是書中的糟粕。封建帝王固然可以作為文藝作品的愛情主人公來描寫,但隋煬帝、唐明皇之於朱貴兒、楊貴妃,與其說是“愛”,毋寧說是對沒有任何人身自由的女性的玩弄,與建立在平等基礎上的男女之間的愛情並不相干。第三,從全書看,《隋唐演義》以史為經,以人為緯,結構全書,基本上形成了自己的體系。但有些地方剪裁不夠精當,繁瑣冗長,接榫處也不夠圓轉自然。
本書據現存康熙年間四雪草堂刻本校訂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