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第四十四回 寧夫人路途脫陷 羅士信黑夜報仇


五更上路,羅士信漸漸甦醒,聽得耳邊婦人哭泣,自己又展動不得,開眼一看,身在陷車之中。叔寶姑媳並懷玉俱鐐肘,在小車上啼哭。士信見了,怒從心起:“只為我少算,中了賊計,以致他姑媳兒子受苦。”意要掙挫,被他藥酒醉壞,身子還不能動彈,只得權忍耐了。將次辰牌,覺得精神漸已復舊,他吼上一聲,兩肩一掙,將陷車蓋頂將起來;兩手一迸,手栓已斷,腳一蹬,鐵鐐已落;踢碎車欄,拿兩根車柱來打差官。這些防送差官,久知他凶勇,誰人敢來阻擋,一哄的走了。士信打開秦母姑媳懷玉鐐肘,無奈車夫已走,只得自推車子,想道:“身邊並沒一個幫手,倘這廝起兵來追,如何是好?”頭推,一頭想,正沒計較。只見前面林子裡,跳出十個來大漢來,急得士信丟了車兒,拔起路旁一株棗樹,將要打去;又見兩個為首的,內中一個說道:“羅將軍不要動手,我是賈潤有。”羅士信是到他家去見過一次,定睛一看,是賈潤甫,便問道:“你把家眷放在那裡去了,那有閒工去來看我?”潤南道:“賤眷同王家嫂子,都安頓在瓦崗山寨里了。李玄邃兄曉得此事,必然波及叔寶,故此叫我兩人,星夜下山,到郡打聽。豈知不出所料,曉得拿了秦夫人,必然打這裡經過,因此同這單主管帶領孩子們,扮作強人等在此劫奪,不意被你先已掙脫此禍。”士信道:“雖然掙脫囚車,打散官兵,我正愁單身,又要顧戀車子,又恐後兵追來,兩難照顧。今幸遇兩位,不怕他了。”單主管道:“我們有馬匹,有兵器,他追來也不懼他!”賈潤甫道:“不妨,往前去數十里,就是豆子坑,那裡就有朋友接應了。”
話未說完,只見郡丞與差官,帶了六七百兵趕來。單主管對賈潤甫道:“你同秦太太、秦夫人、大相公往頭裡走,我同羅將軍就上去,殺這些贓官。”把一匹好馬,與羅士信騎了。士信手中挺著槍,站在一個山嘴上,大聲喝道:“我弟兄有何虧負朝廷,卻必竟要設計來解我們上去!我今把你這些貪贓昧良的真強盜,盡情除盡,若留了一個回去,不要算羅某是個漢子。”說了,兩騎馬直衝下來。這些官兵,見羅士信一個尚當不起,又見旁邊又有個長大漢子,似黑煞一般,哪個敢來與他對壘,便帶轉馬頭,逃回去了。單全看了,哈哈大笑道:“可鄰這也叫官兵。”士信到要追上去,單全止住了,策馬轉身。卻說賈潤甫帶了幾個嘍羅,保護秦夫人,忙要趕到瓦崗去,只見三岔路口,衝出一隊人來,一個為頭的大喝道:“孩子們,一個個都與我抓了來。”賈潤甫眼快,認得是程知節,故意道:“咄,剪徑賊,你認得我秦叔寶么?”知節笑道:“好蠻子,假冒咱哥名字,來嚇我哩!”輪斧直趕過來。賈潤甫道:“程咬金,這是秦老夫人,叔寶哥哥的家眷行李,你要打劫他的么?”
說話時,秦母已到。羅士信與單主管,聽得手下人說前面有賊,正趕來廝殺。知節已到秦母跟前,與眾相見,向秦母問起緣由,潤甫一一說知。知節道:“伯母且到小侄寨中,與家母一敘,小侄不似前日貧窮,盡供奉得伯母起;任你官兵,也不敢來抓尋。”因此眾人都跟程知節來到寨中,與尤員外拜見了秦母與張氏,羅士信、秦懷玉與眾也敘過了禮。程知節請伯母到後寨去,與家母相見。秦母對羅士信道:“我們在這裡了,不知你哥哥在軍前,可知我們訊息,作何狀貌,叫人放心不下。”說了淚下。程知節喊道:“伯母放心,待小區今夜統領幾百個孩子們,去劫了大哥到寨,完了一樁事了,怕什麼軍前軍後。”賈潤甫道:“秦大哥與張通守,管領六七千兵馬在那裡;你若去胡做,不惟無益,反累秦大哥的事敗。”羅士信道:“還是我去走遭。”賈潤甫道:“也不妥。”單全道:“待我去如何?”賈潤南道:“你去果好,只是秦大爺不認得你,不相信。”單全道:“說那裡話?當年秦大爺患恙,在我家莊上,住了年余,怎說不認得?”程知節問道:“這是誰?”潤甫道:“這是單二哥家有才幹的主管,今隨單二哥住在山寨里。聞說到是個忠義的漢子。”程知節道:“好,是一個單員外家的主管!”秦母道:“既是這位主管,肯到軍前去遞信與吾兒,極好的了,待我去寫幾個字,並取些盤川來,煩你速去走道。”程知節忙止住道:“好叫人笑死,伯母在這裡,是小侄的事了,為何要伯母破起鈔來?”叫小嘍羅取出一大錠銀子,對單全道:“十兩銀子,你將就拿去盤費了罷。”單全道:“盤川我身邊盡有,不煩太太與程爺費心。太太寫了信,我就此起身了。”秦母寫了一封書與單全收了,即進後寨去與程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