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第二十三回 酒筵供盜狀生死無辭 燈前焚捕批古今罕見


坐間朋友,一個個吐舌驚張。事不關心,關心者亂。尤俊達在桌子下面,捏咬金的腿,知會此事。咬金卻就叫將起來道:“尤大哥,你不要捏我,就捏我也少不得要說出來。”尤員外嚇了一身冷汗,動也不敢動。叔寶問題:“賢弟說什麼?”咬金斟一大杯酒道:“叔寶兄,請這一杯酒,明日與令堂拜壽之後,就有陳達、牛金兄長請功受賞。”叔寶大喜,將大杯酒一吸而幹道:“賢弟,此二人在何方?”咬金道:“當初那解官錯記了名姓,就是程咬金、尤俊達,是我與尤大哥幹的事。”眾人聽見此言,連叔寶的臉都黃了,離坐而立。賈潤甫將左右小門都關了,眾友都圍住了叔寶三人的桌子。雄信開言:“叔寶兄此事怎么了得?”叔寶道:“兄長不必著驚,沒有此事。程知節與我自幼之交,他渾名叫做程搶掙。才聽見賈潤甫說,我有這些心事,他說這句呆話,開我懷抱,好陪諸兄飲酒。流言止於智者,諸兄都是高人,怎么以戲言當真?”程咬金急得暴躁起來,一聲如雷道:“秦大哥,你小覷我!這是什麼事,好說戲話?若說謊就是畜生了!”一邊口裡嚷,一邊用手在腰囊里,摸出十兩一錠銀來,放在桌上,指著道:“這就是兗州官銀,小弟帶來做壽禮的,齊州卻有樣銀。”
叔寶見是真事,把那錠銀子轉拿來納在自己衣袖裡。許多豪傑,個個如痴,並無一言。惟雄信卻還有些膽當道:“叔寶兄,這件事在兄與尤員外、程知節三位身上,都還好處,獨叫我單雄信兩下做人難。”叔寶開口道:“怎么在兄身上轉不便?”雄信道:“當年寒舍,曾與仁兄有一拜之交,誓同生死患難,真莫逆之交。如今求足下不要難為他二人,兄畢竟也就依了;只是把兄解到京,卻有些差池,到為那一拜,斷送了兄的性命。如今要把尤俊達與程咬金交付與兄受賞,卻又是我前日邀到齊州來,與令堂拜壽的。害他性命,於心何安。卻不是兩下做人難?”叔寶道:“但憑兄長吩咐。”雄信低頭思想了一會說:“我如今在難處之時,只是告半日寬限罷。”叔寶道:“怎么半日寬限?”雄信道:“我們只當今日不知此事,眾朋友不要有辜來意,明日還到尊府,與令堂拜壽,攜來的薄禮獻上。酒是不敢領了,這等個懷抱,還吃甚酒?告辭各散。兄只說打聽,知道是他二人,領官兵團住武南莊。他兩個人,也不是呆漢子,決不肯束身受縛,或者出來也敵斗一會,那個勝負的事,我們也管不得了。這也是出於無奈,在叔寶兄可允么?”
且袖漁人手,由他鷸蚌爭。
叔寶道:“兄長你知自己是豪傑,卻貌視天下再無人物。”雄信道:“兄是怪我的言語了。”叔寶道:“小弟怎么敢怪兄?昔年在潞州顛沛險難,感兄活命之恩,圖報無能,不要說尤俊達、程咬金是兄請往齊州來,替我家母做生日。就是他弟兄兩個,自己來的,咬金又與我髫年之交,適才聞了此事,就慷慨說將出來,小弟卻沒有拿他二人之理。如今口說,諸兄心不自安,卻有個不語的中人,取出來與列位看一看,方才放心。”雄信道:“請教。”叔寶在招文袋內,取出應捕批來,與雄信。雄信與眾目同看,上面止有陳達、牛金兩個名字,並無他人。咬金道:“剛剛是我兩人,一些也不差,拜壽之後,同兄見刺史便了。”雄信把捕批交與叔寶。叔寶接來豁的一聲,雙手扯得粉碎。其時李玄邃與柴嗣昌兩個來奪時,早就在燈上燒了。
自從燭焰燒批後,慷慨聲名天下聞。
畢竟不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