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第四回 齊州城豪傑奮身 植樹崗唐公遇盜


初時交結附近的豪傑;一個是齊州捕盜都頭樊虎,字建威;一個是州中秀才房彥藻;一個是王伯當;還有一個開鞭仗行賈潤甫。時常遇著,不拈槍弄棒,便講些兵法。還有過往好漢遇著,彼此通知接待,不止一個。大凡人沒些本領,一身把這兩個銅錢結識人,人看他做耍子,不肯抬舉他。雖有些本領,卻好高自大,把些手段壓伏人,人又笑他是魯莽,不肯敬服他,所以名就不起。秦瓊若論他本領,使得槍射得箭,還有一樣獨腳武藝:他祖傳有兩條流金熟銀鐧,稱來可有一百三十斤。他舞得來,初時兩條怪蟒翻波,後來一片雪花墜地,是數一數二的。若論他交結,莫說他憐憫著失路英雄,交結是一時豪傑;只他母親寧夫人,他娘子張氏,也都有截髮留賓、剡薦供馬的氣概。故此江北地方,說一個秦瓊的武藝,也都咬指頭;說一個秦瓊的做人,心花都開。正是:
才奇海宇驚,誼重世人傾。莫恨無知己,天涯盡弟兄。
一日,樊虎來見秦瓊道:“近來齊魯地面凶荒,賊盜生髮,官司捕捉,都不能了事。昨日本州刺史,叫我招募幾個了得的人,在本郡緝捕。小弟說及哥哥,道哥哥武藝絕人,英雄蓋世;情願讓哥哥做都頭,小弟作副。刺史欣然,著小弟請哥哥出去。”秦瓊道:“兄弟,一身不屬官為貴。我累代將家,若得志,為國家題一枝兵馬,斬將搴旗,開疆展土,博一個榮封父母,蔭子封妻,若不得志,有這幾畝薄田,幾樹梨棗,盡可以供養老母,撫育妻兒。這幾間破屋,中間村酒雛雞,盡可以知己談笑;一段雄心,沒按捺處,不會吟詩作賦,鼓瑟彈琴,拈一回槍棒,也足以消耗他,怎低頭向這些贓官府下,聽他指揮?拿得賊是他功,起來贓是他的錢。還有咱們費盡心力,拿得幾個強盜,他得了錢,放了去,還道咱們誣盜。若要咱和同水密,反害良民,滿他飯碗,咱心上也過不去,做他什麼?咱不去!”樊虎道:“哥,官從小大來,功從細積起。當初韓信也只是行伍起身。你不會拈這枝筆,做些甚文字出身,又亡故了先前老人家,又靠不得他門蔭,只有這一刀一槍事業,可以做些營生,還是去做的是。”
慚無彩筆夜生花,恃有戈矛可起家。
璞隱荊山人莫識,利錐須自出囊紗。
說話間,只見秦瓊母親走將出來,與樊虎道了萬福道:“我兒,你的志氣極大;但樊家哥哥說得也有理。你終日遊手好閒,也不是了期,一進公門,身子便有些牽繫,不敢胡為;倘然捕盜立得些功,幹得些事出來也好。我聽得你家公公,也是東宮衛士出身,你也不可膠執了。”秦瓊是個孝順人,聽了母親一席話,也不敢言語。次日兩個一同去見刺史。這刺史姓劉,名芳聲,見了秦瓊:
軒軒雲霞氣色,凜凜霜雪威凌。熊腰虎背勢嶙(山曾),燕頷虎頭雄
俊。聲動三春雷震,髯飄五綹風生。雙眸朗朗炯疏星,一似白描關
聖。
劉刺史道:“你是秦瓊么?你這職事,也要論功敘補。如今樊虎情願讓你,想你也是個了得的人,我就將你兩個,都補了都頭。你須是用心幹辦。”兩個謝了出來。樊虎道:“哥,齊州地面盜賊,都是響馬,全要在腳力可以追趕,這須要得匹好馬才好。”秦瓊道:“咱明日和你到賈潤南家去看。”
次日,秦瓊袖了銀子,同樊虎到城西。卻值賈潤甫在家,相見了。樊虎道:“叔寶兄新做了捕盜的都頭,特來尋個腳力。”賈潤甫對叔寶道:“恭喜兄補這職事,是個扯錢莊兒,也是個干係堆兒。只恐怕捉生替死,誣盜扳贓,這些勾當,叔寶兄不肯做;若肯做,怕不起一個銅斗般家私?”叔寶道:“這虧心事,咱家不做。不知兄家可有好馬么?”賈潤甫道:“昨日正到了些。”兩個攜手到後槽,只見青驄、紫騮、赤兔、烏騅、黃驃、自驥,班的五花虬,長的一丈烏,嘶的,跳的,伏的,滾的,吃草的,咬蚤的,雲錦似一片,那一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