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第六回 五花陣柴嗣昌山寺定姻 一蹇囊秦叔寶窮途落魄


一片英雄氣,幽居欲問誰?青萍是知己,彈鐵寄離奇。
唐公聽見,即便回身下階,暗喜道:“時平尚文,世亂用武。當此世界,念這幾句詩云子曰,當得甚事?必如這等兼才,上馬擊賊盜,下馬草露布,方雅稱吾女。且我有緩急,亦可相助。”走過廊庭,隨對住持道:“吾觀此子,一貌非凡,他日必有大就。我有一女,年已及笄,端重寡言,未得佳婿,欲煩長者權為媒的,與此子結二姓之好。”住持恭身答道:“老爺吩咐,僧人當執伐柯之斧。明早請柴公子來見老爺,老爺看他談吐便知。”唐公道:“這卻極妙。”唐公回到禪堂,僧亦辭別回去。
明日侵晨,五空和尚有事在心,急忙爬起,洗面披衣,步到柴嗣昌書房裡來。公子道:“長老連日少會。”住持道:“小僧連日陪侍唐公李老爺,疏失了公子。”柴公子道:“李公到此何事?”住持道:“李老爺奉聖旨欽賜馳驛回鄉。十五日到寺,因夫人分娩在方丈,故此暫時住下,候夫人身體康健,才好起馬。”公子道:“我聞唐公素有賢名,為人果是如何?”住持道:“貧憎見千見萬,再不見李老爺這樣好人。因夫人生產在此,血光觸污淨地,先發十兩銀子,吩咐買香各殿焚燒。又取緣簿施銀萬兩,重建寺院,再整山門。昨日午間,到小憎淨室獻茶,見相公所書對聯,讚不絕口;晚間同小憎步月,聽得相公讀書,直到窗外看相公一會。”公子道:“什麼時候了?”住持道:“是公子看書將罷,拔劍起舞的時節。”公子道:“那時有一更了。”住持道:“是時有一鼓了。”公子道:“李公說什麼來?”住持道:“小僧特來報喜。”公子道:“什麼喜事?”住持道:“李老爺有郡主,說是一十六歲了,端重寡言,未得佳婿。教小僧執伐柯之斧,情願與公子諧二姓之好。”公子笑道:“婚姻大事,未可輕談,但我久仰李將軍高名,若在門下,卻也得時時親近請教,必有所益,也是美事。”住持道:“如今李老爺,急欲得公子一見,就請到佛殿上,見他一面如何?”公子道:“他是個大人長者,怎好輕率求見?明日備一副蟄禮,才好進拜。”住持道:“他渴慕相公,不消蟄禮,小僧就此奉陪相公一往。”公子道:“既如此,我就同你去。”公子換了大衣,住持引到佛殿,拜見了唐公。唐公見了公子,果然生得:
眉飄偃月,目炯曙星。鼻若膽懸,齒如貝列。神爽朗,冰心玉
骨;氣軒昂,虎步龍行。鋒藏鍔斂,真未遇之公卿;善武能文,乃將
來之英俊。
唐公要待以賓禮,柴嗣昌再三謙讓,照師生禮坐了。唐公叩他家世,敘些寒溫。嗣昌娓娓清談,如聲赴響。唐公見了,不勝欣喜。留茶而出,遂至方丈與夫人說知。夫人道:“此子雖你我中意,但婚姻系百年大事,須與女兒說知方妥。”唐公道:“此事父母主之,女孩兒家,何得專主?”夫人道:“非也!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我這女兒,不比尋常女兒。我看他往常間,每事有一番見識,有一番作用,與眾不同。我如今去與他說明,看他的意思。他若無言心允,你便聘定他便了;若女兒稍有勉強,且自消停幾時。量此子亦未必就有人家招他為婿,且到太原再處。”唐公道:“既如此說,你去問他,我外邊去來。”說了走出方丈外去了。
夫人走進明間裡來,小姐看見接住了。夫人將唐公要招柴公子的話,細細與小姐說了一遍。小姐停了半晌,正容答道:“母親在上,若說此事,本不該女兒家多口;只是百年配合,榮辱相關,倘或草草,貽悔何及?今據父親說,貌是好的,才是美的;但如今世界止憑才貌,不足以勘平禍亂,如遇患難,此輩咬文嚼字之人,只好坐以待斃,何足為用?”夫人接口道:“正是你父親說,公子舞得好劍。月下看他,竟似白雪一團,滾上滾下,量他也有些本領。”小姐見說,微微笑道:“既如此說,待孩兒慢慢商酌,且不必回他,俟兩日後定議何如?”夫人見說,出來回覆了唐公。小姐見夫人去了,左思右想,欲要自己去偷看此生一面,又無此禮;欲要不看,又恐失身匪偶,心上狐疑不決。只見保姆許氏,走到面前說道:“剛才夫人所言,小姐主意若何?”小姐道:“我正在這裡想。”許氏道:“此事何難?只消如此如此,賺他來較試一番,才能便見了。”小姐點頭色喜。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