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第六十回 出囹圄英雄慘戮 走天涯淑女傳書

  第六十回 出囹圄英雄慘戮 走天涯淑女傳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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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詞曰:
生離死別,甚來由,這般收煞。難忍處,熱油灌頂,陰風奪魄。
天涯芳草盡成愁,關山明月徒存泣。嘆金蘭割股啖知心,情方畢。
秦與晉,堪為匹。鄭與楚,曾為敵。看他假假真真,尋尋覓覓。
玉案瓊珠已在手,香飄丹桂猶含色。漫驅馳,尋訪著郊原朝金闕。
調安“滿江紅”
天地間是真似假,是假似真。往往有同胞兄弟,或因財帛上起見,或聽妻妾挑唆,隨你絕好兄弟,弄得情離心遠。到是那班有義氣的朋友,雖然是姓名不同,家鄉各別,卻到可以托妻寄子,在情誼上賽過骨肉。所以當初管鮑分金,桃園結義,千古傳為美談。如今卻說唐帝發放了竇建德,隨將王世充一乾臣下段達、單雄信、楊公卿、郭士衡、張金童、郭善才,著刑部派官押赴市曹斬決。時徐懋功、秦叔寶、程知節三人曉得了旨意,知秦王已出朝堂,如飛多趕到西府來,要見秦王。秦王出來,大家參拜過了,叔寶道:“末將等啟上殿下:鄭將單雄信,武藝出秦瓊之上,盡堪驅使。前日不度天命,在宣武陵有犯大駕,今被擒拿,末將等俱與他有生死之交,立誓患難相救。今懇求殿下,開一生路,使他與末將一齊報效。”秦王道:“前日宣武陵之事,臣各為主,我也不責備他;但此人心懷反覆,輕於去就,今雖投服,後必叛亂,不得不除。”程知節道:“殿下若疑他後有異心,小將等情願將三家家口保他,他如謀逆,一起連坐。”秦王道:“軍令已出,不可有違。”徐懋功道:“殿下招降納叛,如小將輩俱自異國得侍左右,今日殺雄信,誰復有來降者?且春生秋殺,俱是殿下,可殺則殺,可生則生,何必拘執?”秦王道:“雄信必不為我用,斷不可留,譬如猛虎在押,不為驅除,待其咆哮,悔亦何及?”三將叩頭哀求,願納還三人官誥,以贖其死。叔寶涕泣如雨,願以身代死。秦王心中不說出,終久為宣武陵之事,不快在心,道:“諸將軍所請,終是私情,我這個國法,在所不廢。既是恁說,傳旨段達等都赴市曹斬首號令,其單雄信屍首,聽其收葬,家屬免行流徙,余俱流嶺外。”三人只得謝恩出府。徐懋功道:“叔寶兄,單二哥家眷是在尊府,兄作速回家,吩咐家裡人,不可走漏訊息。煩老伯母與尊嫂窩伴著他,省得他曉得了,尋死覓活。弟再去尋徐義扶,求他令媛惠妃,或者有回天之力,也未可知。知節兄,你去備一桌菜,一壇酒,到獄中去,先與雄信盤桓起來。我與叔寶,就到獄中來了。”
卻說單雄信在獄中,見拿了王世充等去,雄信已知自己犯了死著,只放下愁煩,由他怎樣擺布。只見知節叫人扛了酒肴進來,心中早料著三四分了。知節讓雄信坐了,便道:“昨晚弟同秦大哥,就要來看二哥,因不得閒,故沒有來。”雄信道:“弟夜來倒虧竇建德在此敘談。”知節嘆道:“弟思想起來,反不如在山東時與眾兄弟時常相聚,歡呼暢飲,此身倒可由得自主。如今弄得幾個弟兄,七零八落,動不動朝廷的法度,好和歹皇家的律令,豈不間人!”說了看著雄信,墓地里落下淚來。此時雄信,早已料著五六分了,總不開口,只顧吃酒。忽見秦叔寶亦走進來說道:“程兄弟,我叫你先進來勸單二哥一杯酒,為甚反默坐在此?”雄信道:“二兄俱有公務在身,何苦又進來看弟?”叔寶道:“二哥說甚話來,人生在於世,相逢一刻,也是難的。兄的事只恨弟輩難以身代,苟可替得,何藉此生。”說了,滿滿的斟上一大杯酒奉與雄信。叔寶眼眶裡要落下淚來,雄信早已料著七八分了。又見徐懋功喘吁吁的走進來坐下,知節對懋功道:“如何?”懋功搖搖首,忙起身敬二大杯酒與雄信。聽得外邊許多漸漸索索的人走出去,意中早已料著十分,便掀髯大笑道:“既承三位兄長的美情,取大碗來,待弟吃三大碗,兄們也飲三大杯。今日與兄們吃酒,明日要尋玄邃、伯當兄吃酒了!”叔寶道:“二哥說甚話來?”雄信道:“三兄不必瞞我,小弟的事,早料定犯了死著。三兄看弟,豈是個怕死的!自那日出二賢莊,首領已不望生全的了。”叔寶三人,一杯酒猶哽咽咽不下去,雄信已吃了四五碗了。此時眾禁子多捱進門來,站在面前,門首又有幾個紅頭包巾的人,在那裡探望。雄信對兩傍禁子道:“你們多是要伺候我的?”眾禁子齊跪下去道:“是。”雄信便道:“三兄去乾你的事,我自乾我的罷!”叔寶與懋功、知節,俱皆大慟起來。雄信止住道:“大丈夫視死如歸,三兄不必作此兒女之態,貽笑於人。”叔寶叫那劊子手進來,吩咐道:“單爺不比別個,你們好好服事他。”眾劊子齊聲應道:“曉得。”懋功道:“叔寶兄,我們先到那裡,叫他們鋪設停當。”叔寶道:“有理。”知節道:“你二兄先去,弟同二哥來。”懋功與叔寶灑淚先出了獄門,上馬來到法場。只見那段達等一干人犯,早已斬首,屍骸橫地。兩個卷棚,一個結彩的,一個卻是不結彩的。那結彩的裡邊,鑽出個監刑官兒來相見了。懋功叫手下,揀一個潔淨的所在。叔寶叫從人去取當時叔寶在潞州雄信贈他那副鋪陳,鋪設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