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第七十回 陸敬輿斥奸忤旨 韓全義掩敗為功

  第七十回 陸敬輿斥奸忤旨 韓全義掩敗為功
卻說李泌自陳衰老,上表辭職,德宗不肯照準,泌又入朝面請,乞更除授一相。德宗道:“朕亦知卿勞苦,但恨未得賢能,為卿代勞。”泌即說道:“天下不患無才,但教陛下留意牧卜,自慶得人。”德宗道:“盧杞忠清強介,人多說他奸邪,朕至今尚未覺悟,究竟奸在何處,邪在何處?”便是真愚。泌答道:“如使陛下知杞奸邪,杞便不成為奸邪了。陛下如能早時覺悟,何至有建中的禍亂呢?杞因私隙殺楊炎,遣李揆害顏真卿,激叛李懷光,幸虧陛下後來竄逐,得慰人心,天亦悔禍,否則禍亂且迭出不窮了。”德宗道:“建中禍亂,非盡關人事,卿亦聞桑道茂語否?”泌復道:“陛下以為是命數注定么?須知命數二字,只可常人說得,君相卻不便掛口,因為君相有造命的職務,與常人不同,若君相言命,是禮樂政刑,統可不用了。古來暴君莫如桀紂,桀嘗謂我生不有命在天,武王數紂罪惡,亦云謂己有天命,人君以命自解,恐便同桀紂了。”德宗點首,嗣復說道:“盧杞佐治不足,小心有餘,他相朕數年,每遇朕言,無不恭順。”原來為此,所以時常繫念。泌答道:“言莫予違,孔子所謂一言喪邦,據此一端,便可見盧杞的奸邪了。”德宗道:“卿原與杞不同,朕言合理,卿嘗有喜色,朕言不合理,卿嘗有憂色,雖有時卿言逆耳,卻也氣色和順,並沒有傲慢態度,能使朕為卿所化,自然屈服,不能不從,朕所以深喜得卿哩。”泌乃薦戶部侍郎竇參,說他材具通敏,可兼度支鹽鐵使;尚書左丞董晉,人品方正,可處門下侍郎。德宗雖然面允,意中卻不以為然。既而命泌兼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纂修國史。泌辭去大字,但以學士知院事。是年八月,月蝕東壁,泌自嘆道:“東壁圖書府,今遭月蝕,大臣中未免當災,我位居宰相,兼學士銜,恐此災即加在我身上。從前燕國公張說,亦因此逝世,我位置與他相等,應亦難免此禍了。”果然隔了一年,一病不起,竟爾告終。
泌有智略,七歲時即受知玄宗,當召見時,玄宗正與張說觀奕,因使說面試泌才,說令賦方圓動靜。泌即問及要旨,說隨口道:“方若棋局,圓若棋子,動若棋生,靜若棋死。”泌亦信口答道:“方若行義,圓若用智,動若騁材,靜若得意。”說也嘆服,賀得奇童。張九齡與結為小友,後來歷事三朝,數立奇功,惟好談神仙,頗尚詭誕,未免為世所譏,但也好算是一位賢相了。持論平允。泌卒年六十八,得贈太子太傅,未得美謚,德宗亦不免少恩。遺疏仍薦竇參董晉二人可用,德宗乃用二人同平章事,並命參兼度支鹽鐵等使。參為人峭刻,少學術,多權數,每值入朝,諸相皆出,參獨居後,但說是詳核度支,暗中卻曲事逢迎,希邀主寵。又往往援引親黨,分置要地,使為耳目。董晉只備員充位,隨聲附和,不過硜硜自守,慎重自持,比那竇參的營私挾詐,自然較勝一籌,但總不得為宰相器,未識這位足智多謀的李鄴侯,何故薦此二人?這也是令人難解呢。當時朝臣中莫如陸贄,泌獨不為薦引,大約是聰明一世,懞懂一時。
是時前邠寧節度使韓游環,與橫海節度使程日華,義武節度使張孝忠,宣武節度使劉玄佐,平盧節度使李納,先後病歿。邠寧早由張獻甫接任,余鎮均由子承襲。日華子名懷直,孝忠子名升雲,玄佐子名士寧,納子名師古,皆由軍士推戴,奏請留後。德宗也得過且過,無不準行;就是回鶻忠貞可汗,為弟與少可敦鴆死,回鶻國俗,可汗妃妾,號為少可敦。國人攻殺乃弟,擁立忠貞子阿啜為可汗,遣將軍梅錄告喪,聽候朝命,德宗也未嘗詳問,即遣鴻臚少卿庾鋌,往冊阿啜為奉誠可汗。最可怪的是鹹安公主,既配忠貞,復配奉誠,祖父孫同享禁臠,德宗亦聽她所為,但視為胡俗常例,不足深怪。及吐蕃轉寇北庭,回鶻大相頡乾迦斯,為唐往援,與戰不利,率兵奔還,北庭陷沒,安西遂絕音問,不知存亡。惟西州尚為唐守,德宗也無暇顧及,置諸度外罷了。慷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