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第三十五回 默啜汗悔婚入寇 狄梁公盡職歸天


陛下內寵,有張易之昌宗足矣。近聞長史侯祥等,明自媒衒,醜慢不恥,求為奉宸府供奉,無禮無義,溢於朝聽,臣職司諫諍,不敢不奏。
這奏上後,同官都替他捏一把冷汗,偏武氏嘉他直言,竟賜彩緞百端。意欲籠絡敬則,所以加賜。惟宮中追歡取樂,仍然如故。武三思且奏言昌宗系王子晉後身,乃由武氏令著羽衣,吹風笙,騎一木鶴,往來庭中。文武都作詩讚美,恬不知羞。昌宗兄張同休,得入為司禮少卿,弟昌儀得為洛陽令,均倚勢作威,勢傾朝右。鸞台侍郎楊再思,諂事張氏,得入為內史,越覺獻媚貢諛。當時競譽昌宗,謂六郎面似蓮花,再思獨指為謬談。昌宗問故,再思道:“語實倒置,六郎豈似蓮花?乃蓮花似六郎呢。”昌宗也為解頤。
武氏年近古稀,也恐死期將近,樂得任情縱慾,再博幾年歡娛,所有一切朝政,都委任這同平章事猶仁傑。獨任狄公,是武氏聰明處。仁傑以復唐自任,對著武氏卻婉言諷諫,屢把那切情切理的言語,徐徐引導,所以武氏也被感悟,目為忠誠。武氏嘗謂仁傑道:“朕欲得一佳士,秉樞機,究竟何人可用。”仁傑對道:“文學如蘇味道李嶠等,皆一時選。但佐治有餘,致治不足,必欲取卓犖奇材,莫若荊州長史張柬之。”武氏乃擢柬之為洛州司馬。越數日,又問仁傑,仁傑道:“前薦張柬之,尚未擢用。”武氏道:“已遷任洛州了。”仁傑道:“柬之有宰相才,不止一司馬呢。”乃復擢為秋官侍郎。仁傑又嘗薦夏官侍郎姚元崇,監察御史桓彥范,泰州刺史敬暉等數十人,後來皆為名臣。或語仁傑道:“天下桃李,盡在公門。”仁傑道:“薦賢為國,並非為私呢。”仁傑長子名光嗣,聖歷初為司府丞,武氏令宰相各舉尚書郎一人,仁傑竟以光嗣薦,乃晉拜地官員外郎,材足稱職。武氏嘗語仁傑道:“晉祁奚內舉得人,卿亦不愧祁奚了。”惟仁傑有盧氏堂姨,居橋南別墅,一子已長,未嘗入都城。仁傑常有饋遺,每值休沐,必親往問候,適見表弟挾著弓矢,攜了雉兔,來歸進膳,見仁傑在座,一揖即退,意甚輕簡。仁傑因白姨母道:“仁傑現已入相,表弟所願何官,當為盡力。”姨笑道:“宰相原是富貴,但我止生一子,不願他服事女主呢。”高操出仁傑上,故特為表明。仁傑赧顏而退。久視元年九月,狄仁傑卒,年七十一。大書特書。武氏聞訃,不禁泣下道:“朝堂自此無人,天奪我國老,未免太速呢。”乃追贈文昌右相,謚曰文惠。中宗復位,晉賺司空,睿宗朝又加封梁國公。小子有詩詠狄梁公道:
唐室垂亡賴轉鏇,滿朝誰似狄公賢?
休言事女污臣節,名士原來貴達權。
仁傑歿後,應另有一番黜陟,待小子下回敘明。

武氏之威,只能行於朝廷,不能行於蠻夷,故契丹方平,突厥又熾,武氏欲和親以羈縻之,而默啜謂我女須嫁李氏,安用武氏兒,反若名正言順,無可指駁。夷狄且有君,不如諸夏之亡,吾為唐室愧矣。當日者嬖倖擅權,盈廷蕪穢,無一非武氏家奴,惟婁狄二公,以功名終,頗有重名,然婁師德只務圓融,不知大體,所差強人意者,惟狄仁傑一人。綱目於仁傑之歿,不系周字,明其始終為唐,未可以周臣視之。碩果僅遺,所關者大,本編於仁傑亦無貶詞,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