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卷二十四 列傳第十二◎燕鳳 許謙 張袞 崔玄伯 鄧淵



白澤本字鍾葵,顯祖賜名白澤,納其女為嬪。出行雍州刺史,清心少欲,吏民安之。顯祖詔諸監臨之官,所監治受羊一口、酒一斛者,罪至大辟,與者以從坐論。糾告得尚書已下罪狀者,各隨所糾官輕重而授之。白澤上表諫曰:"伏見詔書,禁尚書以下受禮者刑身,糾之者代職。伏惟三載考績,黜陟幽明,斯乃不易之令軌,百王之通式。今之都曹,古之公卿也,皆翊扶萬幾,贊徽百揆,風化藉此而平,治道由茲而穆。且周之下士,尚有代耕,況皇朝貴仕,而服勤無報,豈所謂祖襲堯舜,憲章文武者乎?羊酒之罰,若行不已,臣恐奸人窺望,忠臣懈節。而欲使事靜民安,治清務簡,至於委任責成,下民難辯。如臣愚量,請依律令舊法,稽同前典,班祿酬廉,首去亂群,常刑無赦。苟能如此,則昇平之軌,期月可望,刑措之風,三年必致矣。"顯祖納之。

太和初,懷州民伊祁苟初三十餘人謀反,將殺刺史。文明太后欲盡誅一城之民。白澤諫曰:"臣聞上天愛物之生,明王重民之命,故殺一人而取天下,仁者不為。且《周書》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今群凶肆虐,轘烈誅盡,合城無辜,奈何極辟?不誣十室,而況一州?或有忠焉,或有仁者,若淫刑濫及,殺忠與仁,斯乃西伯所以嘆息於九侯,孔子所以回輪於河上。伏惟聖德昭明殷鑑,水鏡前禮,止迅烈之怒,抑雷霆之威,則溥天知幸矣。昔厲防民口,卒滅宗姬;文聽輿頌,終摧強楚。願不以人廢言,留神省察。"太后從之。轉散騎常侍,遷殿中尚書。

太和五年卒。詔賜帛一千匹、粟三千石,遣侍御史營護喪事,冊贈鎮南將軍、相州刺史、廣平公,謚曰簡。

長子倫,字天念。年十餘歲,入侍左右。稍遷護軍長史、員外常侍,轉大司農少卿、燕州大中正。熙平中,蠕蠕主醜奴遣使來朝,抗敵國之書,不修臣敬。朝議將依漢答匈奴故事,遣使報之。倫表曰:

臣聞古之聖王,疆理物土,辨章要甸,荒遐之俗,政所不及。故《禮》有壹見之文,《書》著羈縻之事。太祖以神武之姿,聖明之略,經略帝圖,日有不暇,遂令豎子遊魂一方,亦由中國多虞,急諸華而緩夷狄也。高祖光宅土中,業隆卜世,赫雷霆之威,振熊羆之旅,方役南轅,未遑北伐。昔舊京烽起,虜使在郊,主上按劍,璽書不出。世宗運籌帷幄,開境揚旌,衣裳所及,舟車萬里。於時醜類款關,上亦述尊遺志。今大明臨朝,澤及行葦,國富兵強,能言率職。何憚而為之,何求而行此?往日蕭衍通敬求和,以誠肅未純,抑而不許。先帝棄戎於前,陛下交夷於後,無乃上乖高祖之心,下違世宗之意。

且虜雖慕德,亦來觀我。懼之以強,儻即歸附,示之以弱,窺覦或起,《春秋》所謂"以我卜也"。又小人難近,夷狄無親,疏之則怨,狎之則侮,其所由來久矣。是以高祖、世宗知其若此,來既莫逆,去又不追。不一之義,於是乎在。必其委贄玉帛之辰,屈膝蕃方之禮,則可豐其勞賄,籍以珍物。至於王人遠役,銜命虜庭,優以匹敵之尊,加之相望之寵,恐徒生虜慢,無益聖朝。假令選眾而舉,使乎稱職,資酈生之辯,騁終軍之辭,憑軾下齊,長纓擊越。苟異曩時,猶為不願,而況極之以隆崇,申之以宴好,臣雖下愚,輒敢固執?

若事不獲已,應頒制詔,示其上下之儀;宰臣致書,諷以歸順之道。若聽受忠誨,明我話言,則萬乘之盛不失位於域中,天子之聲必籠罩於無外。脫或未從,焉能損益,徐舞乾戚以招之,敷文德而懷遠。如迷心不已,或肆犬羊,則當命辛李之將,勒衛霍之師,盪定雲沙,掃清逋孽;飲馬瀚海之濱,鏤石燕然之上,開都護,置戊己,斯亦陛下之高功,不世之盛事。如思按甲養民,務農安邊之術,經國之防,豈可以戎夷兼併,而遽虧典制?將取笑於當時,貽醜於來葉。昔文公請隧,襄後有言;荊莊問鼎,王孫是抑。以古方今,竊為陛下不取。又陛下方欲禮神岷瀆,致禮衡山,登稽嶺,窺蒼梧,而反與夷虜之君,酋渠之長,結昆弟之忻,抗分庭之義,將何以瞰文命之遐景,跡重華之高風者哉?臣以為報使甚失如彼,不報甚得如此。願留須臾之聽,察愚臣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