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史演義》第三十八回 聞亂驚心遼主遄返 乘喪奪位燕王受拘


惟遼主迭聞變亂,未免心驚,乃遣天雄軍節度使杜重威,泰寧軍節度使安審琦,武寧軍節度使符彥卿等,各歸原鎮,用漢官治漢人,冀免反抗,仍用親吏監軍。適趙延壽新賦悼亡,意欲續婚。他的妻室,即燕國公主,本是唐明宗女。尚有妹子永安公主,出居洛陽,延壽聞阿姨有姿,遂請諸遼主,願以妹代姊。遼主當然允諾。即遣人至洛,迎永安公主入京。
這永安公主,是許王從益胞妹,素由王德妃撫養。石敬瑭篡唐即位,曾迎王德妃母子,留養宮中。且封從益為郇國公,繼承唐祀。見二十九回。至重貴嗣立,動加猜忌,王德妃自請出外,挈領從益兄妹,往居洛陽。此時接得遼敕,王德妃是一女流,怎敢違慢,即與郇國公從益,送永安公主入京,親主婚禮,順便請謁遼主。遼主德光,亦下座答禮,且語王德妃道:“明宗與我約為弟兄,爾是我嫂,怎好受拜!”胡人尚顧名分。德妃令從益入謁,遼主亦歡顏相待,令母子俱居客館。已而婚嫁禮畢,王德妃母子,向遼主辭行。遼主面授從益為彰信軍節度使。德妃以從益年少,未達政事,替他代辭。遼主乃令隨母還洛,仍封從益為許王。自己尚欲留主中原,命張礪、和凝同平章事,且親臨崇元殿,易服赭袍,令晉臣行入閤禮。唐朝故事,天子正殿叫作衙,便殿叫作閤,遼主飭行入閤禮,無非隨時咨問,求治弭亂的意思。
不料禮儀甫定,那宋、亳、密各州,俱有警報,並稱為盜所陷。遼主長嘆道:“中國人如此難制,正非我所意料!”嗣是惹動歸思,即擬北返,天氣漸暖,春光將老,遼主越不耐煩,便召晉臣入諭道:“天時向暑,我難久留,意欲暫歸北庭,省問太后。此處當留一親將,令為節度使,料亦不至生變。”晉臣齊聲道:“皇帝怎可北去!如因省親不便,何妨派使奉迎。”遼主道:“太后族大,好似古柏蟠根,不便移動。我意已定,無容多議了!”晉臣不敢再言,紛紛退出。已而有詔頒下,復稱汴梁為宣武軍,令國舅蕭翰為節度使,留守汴梁。翰系述律太后的兄子,有妹為遼主後,賜姓為蕭,於是遼國後族,世稱蕭氏。
遼主欲令晉臣一併從行,嗣恐搖動人心,乃只命文武諸司,及諸軍吏卒,隨往北庭,統計已達數千人,又選宦官宮女數百名,飭令隨侍,所有庫中金帛,悉數捆載整裝起行。蕭翰送遼主出城,仍然還守。遼主向北進發,見沿途一帶,村落皆空,卻也不免唏噓,立命有司發榜數百紙,揭示人民,招撫流亡。偏胡騎性喜剽掠,遇有人民聚處的地方,仍往劫奪,遼主也未嘗禁止。夷夏大防,萬不可潰,一潰防閒,必罹此禍。晝行夜宿,到了白馬津,率眾渡河,顧語宣徽使高勳道:“我在北庭,每日射獵,很覺適意。自入中原後,局居宮廷,毫無樂趣,今得生還,雖死無遺恨了!”死在目前。
行抵相州,正值遼將高唐英圍攻州城,與梁暉相持不下。遼主縱兵助攻,頓時陷入,梁暉巷戰亡身。城中所有男人,悉被屠戮,嬰兒赤子,由胡騎擲向空中,舉刃相接,多半刳腹流腸,或竟墜落地上,跌作肉餅。婦女殺老留少,驅使北去,留高唐英守相州。唐英檢閱城中遺民,只剩得七百人,髑髏約十數萬具。看官試想,慘不慘呢!
遼主聞磁州刺史李穀,密通晉陽,派兵拘至,親加質訊。穀詰問證據,反使遼主語塞,佯從車中引手,索取文書。經穀窺破詐謀,樂得再三窮詰,聲色不撓。遼主竟被瞞過,乃命釋歸。算是大幸。
嗣因所過城邑,滿目蕭條,遂遍語蕃、漢群臣道:“使中國如此受殃,統是燕王一人的罪過。”又顧相臣張礪道:“汝也算一個出力人員!”虎倀原是可恨,虎亦不謂無罪。礪俯首懷慚,無言可答,悶悶的隨向北行,毋庸細述。
獨寧國軍都虞侯武行德,為遼主所遣,與遼吏督運兵仗,用舟裝載,自汴入河,溯流北駛。行德麾下,有士卒千餘人,駛至河陰,密語士卒道:“我等為虜所制,離鄉遠去,人生總有一死,難道統去做外國鬼么?今虜主已歸,虜勢漸衰,何不變計逐虜,據守河陽,待中原有主,然後臣服,豈不是一條好計呢!”士卒一體贊成,願歸驅使,行德遂舉舟中甲仗,分給士卒,一聲號令,全軍俱起,把遼吏砍成肉泥,乘勢襲擊河陽城。遼節度使崔廷勳,方派兵助耿廷美,進攻潞州,城內無備,突被行德殺入,逐去廷勳,據住河陽,令弟行友持奉蠟書,從間道馳詣晉陽,表明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