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史演義》第九回 失燕土偽帝作囚奴 平宣州徐氏專政柄


既而平營、莫瀛諸州,均已降晉,他卻情急智生,暗覷晉軍少懈,自引兵夜出城中,潛抵順州城下,假充晉軍,呼開城門。守卒被他所紿,又當黑夜無光,竟開城放入。城門甫啟,守光麾兵大進,亂殺亂砍,傷斃許多守卒,占住城池,復乘勝轉趨檀州,那時周德威已經聞知,急引兵至檀州邀擊。適與守光相遇,一場混戰,大破守光,守光帶領殘卒百餘騎,逃回幽州。晉王存勗,遣張承業犒慰行營,並與德威商議軍情。事為守光偵悉,又致書承業,舉城乞降。承業知他狡猾,拒回來使。急得守光真正沒法,再派人往契丹,籲請援兵。契丹酋長阿保機,也聞他平日無信,不肯出援。無信之害如此。守光急上加急,除出降外無別法,乃屢遣使向德威乞降,德威始終不許,守光復登城語德威道:“我已力屈計窮,只求將軍少寬一線,俟晉王親至,我便開門迎謁,泥首聽命!”皇帝也不願做了。
德威乃托張承業返報晉王。晉王命承業居守,權知軍府事,自詣幽州,單騎抵城下,呼守光與語道:“朱溫篡逆,我本欲會合河朔五鎮兵馬,興復唐祚,公不肯與我同心,乃效尤逆溫,居然僭號稱帝,且欲併吞鎮、定,是以大眾憤發,至有今日。成敗亦丈夫常事,必須自擇所向,敢問公將何從?”守光流涕道:“我今已為釜中魚,瓮中鱉了,惟王所命!”晉王也覺動憐,即折斷弓矢,向他設誓道:“但出來相見,保無他虞。”守光聞言,又道他是仁柔易欺,便含糊答應道:“再俟他日!”是謂無信。
晉王且笑且憤,返入德威營中,決定明日督軍猛攻,誓入此城。是夕有燕將李小喜,縋城來降,報稱城中力竭。看官道這小喜是何等人物?他原是守光嬖臣,教守光切勿降晉,守光被他鬨動,遇著危急時候,不得不作書乞降,其實是藉此緩兵,並非實心投誠,不料小喜卻先走一著,竟已奔投晉營。欺人者反為人欺,可為後鑒。晉王存勗,即命五更造飯,飭各軍飽餐一頓,俟至黎明,一聲鼓角,全營湧出。晉王親披甲冑,督令進攻,這邊豎梯,那邊攀堞,四面八方,同時動手。燕兵已經力盡,哪裡還能支持,就使有心拒守,也是防不勝防,霎時間閤城鼎沸,紛紛亂竄。晉兵一齊登城,拔去燕幟,改張晉幟,趁勢下城往捉守光。守光已挈妻李氏、祝氏,子繼珣、繼方、繼祚等,逃出城外,南走滄州,只有乃父仁恭,還幽住別室,被晉軍馬到擒來。此外有家族三百口,逃奔不及,一齊作了俘囚。
晉王存勗入幽州城,禁殺安民,授德威盧龍節度使,兼官侍中,改命李嗣本為振武節度使,更遣別將追捕守光。可憐守光抱頭南奔,途次又復失道,向荒徑中走了數日,身旁未帶乾糧,只是枵腹逃難。到了燕樂界內,見有村落數處,乃遣妻祝氏乞食田家,可稱作討飯皇后。田家見她衣服華麗,並沒有乞人形相,遂向他盤問,祝氏直言不諱。大抵想用皇后威勢去嚇平民。田家主人張師造,假意留她食宿,且令家人往紿守光,一同到家,暗中卻飛報晉軍。晉軍疾趨而至,將守光及二妻三子,一併捉住,械送軍門。晉王存勗,方宴犒將士,見將吏擒到守光,便笑語道:“王是本城主人,奈何出城避客?”守光匍伏階下,叩首乞命。晉王命與仁恭同系館舍,給與酒食。
守光正是腹飢,樂得一飽。寫盡狂愚。
越數日,晉王下令班師,令守光父子,荷校隨行。守光父母,對著守光,且唾且罵道:“逆賊破滅我家,竟到這般!”守光俯首無言。路過趙州,趙王鎔盛帳行幄,迎犒晉軍。且請晉王上坐,奉觴稱壽,酒酣起請道:“願見大燕皇帝劉守光一面。”挖苦之極。晉王乃命將吏牽入仁恭父子,脫去桎梏,就席與飲。仁恭父子拜鎔,鎔亦答拜,又贈他衣服鞍馬,守光飲食自如,毫無慚色。
及晉王辭別趙王返至晉陽,即將仁恭父子,用白鏈牽入太廟,自己親往監刑,守光呼道:“守光死亦無恨,但教守光不降,實出李小喜一人!”晉王召小喜入證,小喜瞋目叱守光道:“囚父殺兄,上烝父妾,難道亦我教汝么?”晉王怒指小喜道:“汝究竟做過燕臣,不應如此無禮!”便喝令左右,先將小喜梟首,然後命斬守光。守光又呼道:“守光素善騎射,大王欲成霸業,何不開恩赦罪,令得自效!”晉王不答,二妻恰在旁叱責道:“事已至此,生亦何為?我等情願先死,即伸頸就戮!”還是二婦豪爽。守光臨刑,尚哀求不已,直至刀起首落,方才寂然。獨留住仁恭,不即處斬,另派節度副使盧汝弼,押仁恭至代州,剖心祭先王克用墓,然後梟首示眾。所有劉氏家口,盡行處死,不消絮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