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史演義》第二十一回 王德妃更衣承寵 唐明宗焚香祝天


吳主楊溥,聞唐楚相結,遣使與唐修好,國書中自稱皇帝。安重誨謂楊溥敢與朝廷抗禮,遣使窺視,不應延納,遂將吳使拒絕,吳使自去。楊溥以唐既絕好,索性再發兵攻楚。到了岳州,楚人早已預備,不待吳兵列陣,便迎頭痛擊,擒得吳將苗璘、王彥章。尚有幾個敗卒,逃歸報知吳主。吳主方有懼色,亟遣人赴楚求和,請放還苗、王二將。楚王殷乃將二將釋歸,與吳息爭。
荊南節度史高季興死,有子九人,長子從誨,向吳告哀,吳令從誨承襲父職。從誨既得嗣位,召語僚佐道:“唐近吳遠,務遠舍近,終非良策,不如服唐為是。”乃遣使如楚,浼楚王殷代為謝罪,情願仍修職貢,一面令押牙官劉知謙,奉表唐廷,進贖罪銀三千兩。唐主許令赦罪,拜從誨節度使,追封季興為楚王。
先是季興在日,聞楚得富強,賴有謀臣高郁,乃屢遣門客至楚,進說楚王,陰加反間。楚王殷始終不信,待郁如初。及希聲用事,又向楚散布謠言,謂馬氏當為高郁所奪,希聲已是動疑,又經妻族楊昭遂,謀代郁任,屢向希聲前譖郁,希聲竟奪郁兵柄,左遷為行軍司馬,鬱憤憤道:“犬子漸大,即欲咋人,我將歸老西山,免為所噬!”這數語為希聲所聞,立矯父命殺郁,並及族黨。數語殺身,可見語言不可不慎。是日大霧四塞,馬殷深居簡出,尚未知郁死耗,及瞧著大霧,方語左右道:“我昔從孫儒渡淮,每殺無辜,必遭天變,難道今日有冤死的人么?”翌日始聞郁死,殷拊膺大慟道:“我已老耄,政非己出,使我勳舊橫罹冤酷,可悲可痛!看來我亦不能長久了。”不死何為。越年殷即病死,年已七十九。
長子希振,因弟握大權,自願讓位。遂由希聲承襲父職,報達唐廷。唐以殷官爵俱高,無可追贈,惟賜謚武穆。並授希聲為武安、靜江等軍節度使,希聲嗜食雞汁,每日必烹五十雞,至送殷安葬,並無戚容,且食盡雞筆器,然後出送。禮部侍郎潘起道:“從前阮籍居喪,嘗食蒸豚,何代沒有賢人呢!”希聲尚莫名其妙,還道他是讚美詞,烹雞如故。惟去建國成制,復藩鎮舊儀,盡心事唐,尚不失畏天事大的意義。且因亨國不永,二載即亡,所以保全首領,尚得善終。
此外如吳越王錢鏐,當莊宗末年,也據國稱尊,改元寶正。後來致安重誨書,語多倨傲,重誨奏遣供奉官烏昭遇、韓玫,出使吳越,傳旨詰問。吳越王錢鏐,還算照舊接待,不曾擺出帝王的架子,脅迫唐使。及唐使北返,韓玫卻誣劾昭遇,說他屈節稱臣,向鏐拜舞,昭遇竟致枉死。重誨請削鏐王爵,但令以太師致仕,所有吳越朝聘使臣,悉令所在系治。鏐令子傳瓘等上表訟冤,均被重誨掯阻,不得自伸。嗣是重誨身為怨府,連藩鎮亦痛心疾首了。死期將至。
惟自唐主嗣源即位後,勵精圖治,不事畋游,不耽貨利,不任宦官,不喜兵革,志在與民更始,共享承平,所以四方無事,百穀用成。唐主改名為亶,表示誠意,且與宰相等從容坐論,談及樂歲,亦自覺有三分喜色。馮道在旁諷諫道:“臣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道出井陘,路甚險阻。臣自憂馬蹶,牢持馬韁,幸不失墜。及行入坦途,放轡自逸,竟至顛隕。可見臨危時未必果危,居安時未必果安,行路尚且如此,何況治國平天下呢!”述馮道語,是不以人廢言之意。唐主點首稱善,又接口問道:“今歲雖是豐年,百姓果家給人足否?”道又答道:“凶年患餓斃,豐年傷谷賤,豐凶皆病,惟農家如是。臣嘗記進士聶夷詩云:‘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語雖鄙俚,卻曲盡田家情狀。總之民業有四,農為最苦,人主最應體恤呢。”
唐主甚喜,命左右錄聶夷詩,時常諷誦,差不多似座右銘,且因自己年逾花甲,料不能久,每夜在宮中沐手焚香,向天叩祝道:“某本胡人,因天下擾亂,為眾所推,權居此位,自慚不德,未足安民,願天早生聖人,為生民主,俾某早得息肩,乃是四海的幸福了!”相傳宋太祖趙匡胤,便是後唐天成二年,降生洛陽的夾馬營內。乃父叫作趙弘殷,曾在後唐掌領禁軍,至匡胤開國登基,海內才得統一。這都由唐主嗣源,一片誠心,感格上蒼,方生此真命天子呢。小子有詩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