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二百九 列傳第一百三十四



楊國忠、安祿山方尊寵,高力士居中用事,溫皆媚附之。兄事祿山,嘗密諗曰:"李右相雖厚待公,然不肯引共政;我見遇久,亦不顯以官。公若薦我為宰相,我處公要任,則右相可擠矣。"祿山大悅,亟稱溫才,天子亦忘前語。於是祿山領河東節度,表溫自副,並知節度營田、管內採訪,總留事,拜雁門太守,知安邊鑄錢事。以母喪解,祿山表為魏郡太守。楊國忠當國,引拜御史中丞,兼京畿關內採訪處置使。祿山敕吏設白紬帳於傳以候命,慶緒親御而餞之,溫銜其德,故朝廷動靜輒報,不淹宿而知。天寶十三載,祿山入朝,領閒廄使,薦溫武部侍郎以為副。

國忠與祿山爭寵,而溫昵祿山甚,國忠不善也。會河東太守韋陟怨失職,因溫以交祿山,遍饋權近,國忠遣人發其狀,斥溫澧陽長史,其屬員錫及陟皆坐貶。明年,溫仍坐受賕、奪民馬,貶端溪尉。

始,林甫死,希奭出為始安太守,張博濟、韋陟、韋誡奢、李從一、員錫皆逗留始安,溫既謫,又依希奭以居。國忠奏遣蔣沇臨按,希奭擅稽罪人,貶海康員外尉,俄遣使者殺溫等五人。溫之斥,帝在華清宮,詔從臣曰:"溫本酷吏子,朕過用之,故屢構大獄,專威福。今既斥,公屬安矣。"

溫死五月而祿山反,即偽位,求溫子,方十歲,授河南參軍以報之。

崔器,深州安平人。曾祖恭禮,尚真定公主,為駙馬都尉,貌豐偉,飲酒至斗不亂。器有吏乾,然性陷刻樂禍。天寶中,舉明經,為萬年尉。逾月,擢監察御史,中丞宋渾為東畿採訪使,引為判官。渾坐贓敗,器亦廢,後為奉先令。

安祿山陷京師,器受賊署,守奉先。頃之,同羅背賊,賊將安守忠、張通儒亡去,渭上義兵且數萬,器大懼,悉毀賊所署符敕,募眾以應之。渭上軍敗,遂走靈武。素善呂諲,得為御史中丞、戶部侍郎。肅宗至鳳翔,兼禮儀使。二京平,為三司使。器草定儀典,令王官陷賊者,悉入含元廷中,露首跣足,撫膺頓首請罪,令刀仗環之,以示扈從群臣。器既殘忍希帝旨,欲深文繩下,乃建議陳希烈、達奚珣等數百人皆抵死。李峴執奏,乃以六等定罪,多所厚貣。後蕭華自賊中來,因言:"王官重為安慶緒驅脅,至相州,聞廣平王宣詔釋希烈等,皆相顧愧悔。及聞崔器議刑,眾心復搖。"帝曰:"朕幾為器所誤。"後為吏部侍郎、御史大夫。上元元年病亟,叩頭若謝罪狀,家人問之,曰:"達奚尹訴於我。"三日卒。

毛若虛,絳州太平人。眉長覆目,性殘鷙。天寶末為武功丞,年六十餘。肅宗還京師,擢監察御史,以國用大竭,數請掊天下財,巧傅於法,日月有獻,漸見識用。大抵核囚,先收家貲以定贓,有不滿意,攤索保伍姻近,人懼其威,無敢不如約。

乾元中,鳳翔七坊士數剽州縣間殺人,尉謝夷甫不勝怒,搒殺之。士妻訴李輔國,輔國請御史孫鎣窮治,獄久不具,詔中丞崔伯陽與三司參訊,未決。乃使若虛按之,即歸罪夷甫。伯陽爭甚力,若虛慢拒,伯陽怒,若虛即馳入白於帝。詔姑出,若虛泥訴曰:"臣出即死。"因蔽若虛殿中,而召伯陽。伯陽至,具劾若虛罔上,帝主先語,叱伯陽出,並官屬悉貶嶺外。李峴頗左右鎣等,罷宰相。於是若虛權焰震朝廷,群臣不舒息。尋擢御史中丞。上元元年,以罪貶賓化尉,死。

敬羽,河中寶鼎人。貌寢甚,性便辟,善候人意。補匡城尉,朔方安思順表為節度府屬。肅宗初,擢監察御史,以言利幸。京師平,任遇浸顯,凶態不能忍,乃作巨枷,號"翾尾榆",囚人多死。又仆囚於地,以門牡轢腹;掘地實棘,席蒙上,瀕坎鞫囚,不服則擠之坎,人多濫死。遷累御史中丞、宗正卿。

鄭國公李遵坐賄下詔獄,羽參按,遵肥而羽瘠,則引遵危坐小床,痹且仆,遵欲申足,羽曰:"公乃囚,我延公坐,何可慢?"遵仆三四,徐受所言,得贓至數百萬。嗣岐王珍謀反,詔羽窮劾,乃悉召支黨,環以搒具,囚惶怖,一昔獄成,珍賜死,左衛將軍竇如玢等九人皆斬,太子洗馬趙非熊等六七人斃杖下,聞者毛豎。

先是,胡人康謙以賈富,楊國忠輔政,納其金,授安南都護,領山南東路驛事,吏疾之,誣其通史朝義。羽鞫之,謙須長三尺,明日脫盡,膝腂皆碎,人視之以為鬼,乃殺之。

羽與毛若虛、裴升、畢曜同時為御史,皆暴忍,時稱"毛敬裴畢"。未幾,升、曜流黔中。寶應初,羽斥道州刺史,詔殺之。羽聞使者至,縗服而逃,吏械之。臨死,袖中出牒數番,乃吏相告訐,咤曰:"不及推,死矣,治州者無宜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