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五十五 列傳第八十



李納、李惟岳合兵萬三千人救悅,悅裒散兵二萬壁洹水,淄青軍其左,恆冀軍其右。燧進屯鄴,請益兵。詔河陽李芃以兵會,次於漳。悅遣將王光進以兵守漳之長橋,築月壘扼軍路。燧於下流以鐵鏁維車數百絕河,載土囊遏水而後度。悅知燧食乏,深壁不戰。燧令士齎十日糧,進營倉口,與悅夾洹而軍,造三橋逾洹,日挑戰。悅不出,陰伏萬人,將以掩燧。燧令諸軍夜半食,先雞鳴時鳴鼓角,而潛師並洹趨魏州,令曰:"聞賊至,止為陣。"留百騎持火,待軍畢發,匿其旁,須悅眾度,即焚橋。燧行十餘里,悅率李納等兵逾橋,乘風縱火,噪而前。燧乃令士無動,命除榛莽廣百步為場,募勇士五千人陣而待。比悅至,火止,氣少衰,燧縱兵擊之,悅敗走橋,橋已焚,眾赴水死者不可計,斬首二萬級,殺賊將孫晉卿、安墨啜,虜三千人,屍相駘藉三十里,淄青兵幾殲。悅夜走魏州,其將拒不納,比明,追不至,悅乃得入。

抱真、芃問曰:"糧少而深入,何也?"燧曰:"糧少戰利速,兵善於致人。今悅與淄青、恆三軍為首尾,欲不戰以老我師。若分擊左右,未可必破,悅且來助,是腹背支敵也。法有攻其必救,故趨魏以破之。"皆曰:"善。"

悅嬰城自守。於是李再春以博州、悅兄昂以洛州、王光進以長橋皆降。悅使符璘、李瑤衛還淄青殘兵,璘等亦降。魏導御溝貫城,燧塞其上游,魏人恐。悅遣許士則、侯臧間行告窮於朱滔、王武俊,會二人者怨望,乃連和。悅恃燕、趙方至,即出兵背城陣,燧復與諸軍破之。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北平郡王、魏州大都督長史。

滔、武俊聯兵五萬傅魏。會帝遣李懷光以朔方軍萬五千助燧。懷光勇於斗,未休士,即與滔等戰,不利。悅決水灌軍,燧兵亦屈,退保魏縣。滔等瀕河為壘。會涇師亂,帝幸奉天,燧還軍太原。

初,李抱真欲殺懷州刺史楊鉥,鉥奔燧,燧奏其非罪,乃免。抱真怒。及共解邢圍,獲軍糧,燧自有之,以余給抱真軍,抱真益怒。洹之捷,軍進薄魏,悅以突騎犯燧營,李芃救之,抱真勒兵不出。燧將攻魏,取攻具於抱真營,並請雜兩軍平其功,抱真不聽,請獨當一面,繇是逗遛。帝數遣使講解。武俊略趙地,抱真分麾下二千人戍邢,燧怒謂:"抱真以兵還守其地,我能獨戰死邪?"將引還,李晟和之,乃復與抱真善。及田昂降,燧請以洺州隸抱真,而用昭義副使盧玄卿為刺史,兼魏博招討副使。李晟兵前獨隸抱真,抱真亦請兼隸於燧,以示協一。然議者咎燧私忿交惡,卒不成大功。

至太原,遣軍司馬王權以兵五千走奉天,又遣子匯與諸將子壁中渭橋,帝已幸梁,乃還。時天下方騷,北邊數有警,燧念晉陽王業所基,宜固險以示敵。乃引晉水架汾而屬之城,瀦為東隍,省守陴萬人。又釃汾環城,樹以固堤。詔兼保寧軍節度使。

帝還京,李懷光反河中,詔燧為河東保寧、奉誠軍行營副元帥,與渾瑊、駱元光合兵討之。時賊黨要廷珍守晉、毛朝易攵守隰、鄭抗守慈,燧移檄鐫諭,皆以州降,因拜燧晉絳慈隰節度使。

武俊之圍趙也,康日知不支,將棄趙,燧請詔武俊擊朱滔,授以深、趙,以日知為晉慈隰節度使。及三州降,燧固讓日知,且言因降受節,恐後有功者踵以為利,帝嘉許。籍府庫兵仗以授日知,日知大喜過望。燧乃率步騎三萬次於絳,略定諸縣,降其將馮萬興、任象玉,遂圍絳,拔外郛,守將夜棄城去,降四千人。遣李自良定六縣,降其將辛兟,收卒五千。裨將谷秀違令掠士女,斬以徇。與賊戰寶鼎,射殺賊將徐伯文,斬首萬級,獲馬五百。

於時天下蝗,兵艱食,物貨翔踴,中朝臣多請宥懷光者,帝未決。燧以"懷光逆計久,反覆不可信。河中近甸,舍之屈威靈,無以示天下,"乃舍軍入朝,為天子自言之:"且得三十日糧,足平河中。"許之。乃與瑊、元光、韓游瑰之兵合。

賊將徐廷光守長春宮城。燧度長春不下,則懷光固守,久攻所傷必眾,乃挺身至城下見廷光。廷光憚燧威,拜城上。燧顧其心已屈,徐曰:"我自朝廷來,可西向受命。"廷光再拜。燧曰:"公等朔方士,自祿山以來,功高天下,奈何棄之為族滅計?若從吾言,非止免禍,富貴可遂也。"未對,燧曰:"爾以吾為欺邪?今不遠數步,可射我。"披而示之心。廷光感泣,一軍皆流涕,即率眾降。燧以數騎入其城,眾大呼曰:"吾等更為王人矣!"渾瑊亦自以為不及也,嘆曰:"嘗疑馬公能窘田悅,今觀其制敵,固有過人者,吾不逮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