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卷二十一 梁臣傳第九



秦宗權遣盧瑭、張晊等攻梁,是時梁兵尚少,數為宗權所困。太祖乃拜珍淄州刺史,募兵於淄青。珍偏將張仁遇白珍曰:“軍中有犯令者,請先斬而後白。”珍曰:“偏將欲專殺邪?”立斬仁遇以徇軍,軍中皆感悅。珍得所募兵萬餘以歸,太祖大喜曰:“賊在吾郊,若踐吾麥,奈何!今珍至,吾事濟矣!且賊方息兵養勇,度吾兵少,而未知珍來,謂吾不過堅守而已,宜出其不意以擊之。”乃出兵擊敗晊等,宗權由此敗亡,而梁軍威大振,以得珍兵故也。

珍從太祖攻朱宣,取曹州,執其刺史丘弘禮。又取濮州,刺史朱裕奔於鄆州。太祖乃還汴,留珍攻鄆州。珍去鄆二十里,遣精兵挑之,鄆人不出。朱裕詐為降書,陰使人召珍,約開門為內應。珍信之,夜率其兵叩鄆城門,朱裕登陴,開門內珍軍,珍軍已入瓮城而垂門發,鄆人從城上磔石以投之,珍軍皆死瓮城中,珍僅以身免,太祖不之責也。

魏博軍亂,囚樂彥貞。太祖遣珍救魏,珍破黎陽、臨河、李固,分遣聶金、范居實等略澶州,殺魏豹子軍二千於臨黃。珍威振河朔。魏人殺彥貞,珍乃還。梁攻徐州,遣珍先攻下豐縣,又敗時溥於吳康,與李唐賓等屯蕭縣。

唐賓者,陝人也。初為尚讓偏將,與太祖戰尉氏門,為太祖所敗,唐賓乃降梁。梁兵攻掠四方,唐賓常與珍俱,與珍威名略等,而驍勇過之,珍戰每小卻,唐賓佐之乃大勝。珍嘗私迎其家置軍中,太祖疑珍有異志,遣唐賓伺察之。珍與唐賓不協,唐賓不能忍,夜走還宣武,珍單騎追之,交訴太祖前。太祖兩惜其材,為和解之。

珍屯蕭縣,聞太祖將至,戒軍中治館廄以待。唐賓部將嚴郊治廄失期,軍吏督之,郊訴於唐賓,唐賓以讓珍,珍怒,拔劍而起,唐賓拂衣就珍,珍即斬之,遣使者告唐賓反。使者晨至梁,敬翔恐太祖暴怒不可測,乃匿使者,至夜而見之,謂雖有所發,必須明旦,冀得少緩其事而圖之。既夕,乃引珍使者入見,太祖大驚,然已夜矣,不能有所發,翔因從容為太祖畫。明日,佯收唐賓妻子下獄。因如珍軍,去蕭一舍,珍迎謁,太祖命武士執之。諸將霍存等十餘人叩頭救珍,太祖大怒,舉胡床擲之曰:“方珍殺唐賓時,獨不救之邪!”存等退,珍遂縊死。

○龐師古

龐師古,曹州南華人也,初名從。梁太祖鎮宣武,初得馬五百匹為騎兵,乃以師古將之,從破黃巢、秦宗權,皆有功。太祖攻時溥未下,留兵屬師古守之,師古取其宿遷,進屯呂梁。溥以兵二萬出戰,師古敗之,斬首二千級。孫儒逐楊行密,取揚州,淮南大亂,太祖遣師古渡淮攻儒,為儒所敗。是時,朱珍、李唐賓已死,師古與霍存分將其兵。郴王友裕攻徐州,朱瑾以兵救時溥,友裕敗溥於石佛山,瑾收余兵去。太祖以友裕可追而不追,奪其兵以屬師古。師古攻破徐州,斬溥,太祖表師古徐州留後。梁兵攻鄆州,臨濟水,師古徹木為橋,夜以中軍先濟。朱宣走中都,見殺。

太祖已下兗、鄆,乃遣師古與葛從周攻楊行密於淮南,師古出清口,從周出安豐。師古自其微時事太祖,為人謹甚,未嘗離左右,及為將出兵,必受方略以行,軍中非太祖命,不妄動。師古營清口,地勢卑,或請就高為柵,師古以非太祖命不聽。淮人決水浸之,請者告曰:“淮人決河,上流水至矣!”師古以為搖動士卒,立斬之。已而水至,兵不能戰,遂見殺。

嗚呼,兵之勝敗,豈易言哉!梁兵強於天下,而吳人號為輕弱,然師古再舉擊吳,輒再敗以死。其後太祖自將出光山,攻壽春,然亦敗也。蓋自高駢死,唐以梁兼統淮南,遂與孫、楊爭,凡三十年間,三舉而三敗。以至強遭至弱而如此,此其不可以理得也。兵法固有以寡而敗眾、以弱而勝強者,顧吳豈足以知之哉!豈非適與其機會邪?故曰:“兵者兇器,戰者危事也。”可不慎哉!

○葛從周

葛從周,字通美,濮州甄城人也。少從黃巢,敗降梁。從太祖攻蔡州,太祖墜馬,從周扶太祖復騎,與敵步斗傷面,身被數瘡,偏將張延壽從旁擊之,從周得與太祖俱去。太祖盡黜諸將,獨用從周、延壽為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