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卷一百八十五·列傳第八十二



朝議汰冗官,欲並裁按察司。磐奏曰:“各路州郡,去京師遙遠,貪官污吏,侵害小民,無所控告,惟賴按察司為之申理。若指為冗官,一例罷去,則小民冤死而無所訴矣。若謂京師有御史台糾察四方之事,是大不然。夫御史台,糾察朝廷百官、京畿州縣,尚恐弗及,安能及外路?若欲併入運司,運司專以營利增課為職,與管民官常分彼此,豈暇顧細民之冤抑哉?”由是按察司得不罷。

朝廷錄平宋功,遷宰相執政者二十餘人,因議更定官制。磐奏曰:“歷代制度,有官品,有爵號、有職位。官爵所以示榮寵,職位所以委事權。臣下有功有勞,隨其大小,酬以官爵;有才有能,稱其所堪,處以職位。此人君御下之術也。臣以為有功者,宜加遷散官,或賜五等爵號,如漢、唐詔封侯之制可也,不宜任以職位。”

日本之役,師行有期,磐入諫曰:“日本小夷,海道險遠,勝之則不武,不勝則損威,臣以為勿伐便。”帝震怒,謂非所宜言,且曰:“此在國法,言者不赦,汝豈有他心耶?”磐對曰:“臣赤心為國,故敢言之,苟有他心,何為冒萬死而歸陛下?今臣年已八十,又無子,他心欲何為耶?”明日,帝遣侍臣以溫言慰諭磐,出內府碧玉枕賜之。

磐以年老,累乞骸骨。丞相和禮霍孫為言,詔允其請,進資德大夫,致仕,仍給半俸終身。皇慶子聞其去,召入宮,賜食慰問良久。行之日,皇太子賜宴聖安寺,公卿百官出送麗澤門外,縉紳以為榮。磐無子,命其婿著作郎李稚賓為東平判官,以養磐。每大臣燕見,帝數問磐起居,始終眷顧不衰,磐資性剛方,閒居不妄言笑,每奏對,不肯阿意承順,帝嘗以古遺直稱之,雖權幸側目,弗顧也。阿合馬方得權,以重幣求文,磐拒弗與。所薦宋道、雷膺、魏初、徐琰、胡祗遹、孟祺、李謙,後皆為名臣。卒年九十二。贈端貞雅亮佐治功臣、太傅、開府儀同三司,追封洺國公,諡文忠。

李昶,字士都,東平須城人,父世弼,從外家受孫明復《春秋》。金貞祐初,三赴廷試,不第,推恩授彭城主簿,復求試。一夕,夢在李彥榜下及第,時昶年十六,已能文,乃更其名曰彥。興定二年,父子廷試,昶果以《春秋》中第二甲。世弼在第三甲,授東平教授,卒。

昶釋褐,授征事郎、孟州溫縣丞。累遷尚書省掾,再調漕運提舉。金亡,行台嚴實闢為都事,改行軍萬戶知府事。實卒,子忠濟嗣,擢昶為經歷。忠濟怠於政事,昶諫曰:“比年內外裘馬相尚,飲宴無節,庫藏空虛,百姓匱乏,若猶循習故常,恐生他變。惟閣下接納正士,黜運小人,損騎從,省宴遊,雖不能救已然之失,尚可以弭未然之禍。”時朝廷裁抑諸侯,法制浸密,忠濟縱侈自若,昶以親老求去,不許。俄以父憂去官,杜門教授,一時名士若李謙、馬紹、吳衍等,皆出其門。

世祖伐宋,次濮州,聞昶名,召見,問治國用兵之要。昶上疏:論治國,則以用賢、黜不肖、務本清源為對;論用兵,則以伐罪、救民、不嗜殺為對。世祖嘉納之。

明年,世祖即位,召至開平,昶知無不言,眷遇益厚。時征需煩重,行中書省科徵稅賦,雖逋戶不貸,昶移書時相曰;“百姓困於弊政久矣,聖上龍飛,首頒明詔,天下之人,如獲更生,拭目傾耳,以傒太平。半年之間,人漸失望,良以渴仰之心太切,興除之政未孚故也。今又聞欲據丁巳戶籍徵稅,比之見戶,或加多十六、七,止驗見戶,應輸猶恐不逮,復令包補逃亡,必致艱難。苟不以撫字為心,惟事苛征,則諸人皆能之,豈聖上擢賢更化之意哉?”省臣感其言,為蠲逋戶之賦。

中統二年春,阿里不哥不降,昶上表賀,因進諫曰:“患難將以存儆戒,禍亂將以開聖明,伏願日新其德,雖伏勿休,戰勝不矜,功成不有,和輯宗親,撫綏將土,增修庶政,選用百官,儉以足用,寬以養民,恆以北征宵旰之勤,永為南面逸豫之戒。”世祖稱善久之。世祖嘗燕處,望見昶輒斂容曰:“李秀才至矣。”其見敬禮如此。會嚴忠濟罷,以其弟忠范代之。忠范表請昶師事之,特授翰林侍講學士、行東平路總管軍民同議官。昶條十二事,劃除宿弊。廷義令百姓老疾者,仍充賦役。昶言於政府曰:“鰥寡廢疾之人,命所在優恤,此近日德音也。旬月之間,一予一奪,何以示信於民。”其議始格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