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六十七 起昭陽大荒落四月,盡閼逢敦牂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詔殿司選精銳千人,命統制婁拱、統領楊辛討捕建陽盜。

癸巳,禁毀銅錢作器用並貿易下海。

史嵩之進兵部尚書。

時趙范、趙葵欲乘時撫定中原,建守河、據關、收復三京之議,朝臣多以為未可,獨鄭清之力主其說。乃命趙范移司黃州,刻日進兵。范參議官邱岳曰:“方興之敵,新盟而退,氣盛鋒銳,寧肯捐所得以與人耶?我師若往,彼必突至,非惟進退失據,開釁致兵,必自此始。且千里長驅以爭空城,得之當勤饋餉,後必悔之。范不聽。

嵩之亦言荊襄方爾饑饉,未可興師。

淮西運判杜杲上言曰:“臣備員邊郡,切見沿淮旱蝗連歲,加以調發無度,輦運不時,生聚蕭條,難任徵發。中原板蕩,多年不耕,無糧可因。千里饋運,士不宿飽。若虛內以事外,移南以實北,腹心之地,豈不可慮?”

喬行簡時在告,上疏曰:“方今境內之民,困於州縣之貪刻,扼於勢家之兼併,饑寒之氓,常欲乘時而報怨,茶鹽之寇,常欲伺間而竊發。蕭牆之憂,凜未可保。萬一兵興於外,綴於強敵而不得休,潢池赤子,復有如江、閩、東浙之事,其將奈何?夫民至愚而不可忽,內郡武備單弱,民之所素易也。往時江、閩、東浙之寇,皆藉邊兵以制之。今此曹猶多竄伏山谷,窺伺田裡,彼知朝廷方有事於北方,其勢不能以相及,寧不動其奸心?臣恐北方未可圖,而南方已先騷動矣!願堅持聖意以絕紛紛之說。”

淮西總領吳潛,亦告執攻,論“用兵復河南,不可輕易。以金人既滅,與蒙古為鄰,法當以和為形,以守為實,以戰為應。自荊襄首納空城,合兵攻蔡,兵事一開,調度浸廣,百姓狼狽,死者枕籍,得城不過荊榛之區,獲俘不過曖昧之骨,而吾之內地,荼毒已甚。近聞有進恢復之畫者,可謂俊傑。然取之若易,守之實難,征行之具,何所取資?民窮不堪,激而為變,內郡率為盜賊矣。今日之事,豈容輕議!”皆不聽。

詔知廬州全子才合淮西兵萬人赴汴。時汴京都尉李伯淵、李琦、李賤奴等為崔立所侮,謀殺之,及聞子才軍至,伯淵等以書約降,而陽與立謀備御之策。伯淵夜燒封丘門以警動立,立殊不安,一夕百臥起。比明,伯淵等約立視火,從苑秀、折希顏等數騎往。既還,伯淵送之,倉卒中就馬上抱立,立顧曰:“汝欲殺我耶?”伯淵曰:“殺汝何傷!”即出匕首橫刺之,立墜馬死。伏兵起,元帥三合殺苑秀;折希顏後至,亦被殺。伯淵系立屍馬尾至內前,號於眾曰:“立殺害劫守,烝淫暴虐,大逆不道,古今無有,當殺之否?”萬口齊應曰:“寸斬之未稱也!”乃梟立首,望承天門祭哀宗,伯淵以下軍民皆慟,或剖其心生啖之。以三屍掛闕前槐樹上,樹忽拔,人謂樹有靈,亦不欲為其所污雲。

全子才次於汴,趙葵自滁州以淮西兵五萬取泗州,由泗趨汴以會之。葵謂子才曰:“我輩始謀據關守河,今已抵汴半月,不急攻洛陽、潼關,何待耶?”子才以糧餉未集對,葵督促益急,乃檄鈐轄范用吉、樊辛、季先、胡顯等提失萬三千,命淮西制置司機宜文字徐敏子為監軍,先令西上,又命楊誼以廬州強弩軍萬五千繼之,各給五日糧。

秋,七月,蒙古主謂群臣曰:“先帝肇開大業,垂四十年。今中原、西夏、高麗、回鶻諸國,皆已臣附,唯東南一隅,尚阻聲教。朕欲躬行天討,卿等以為何如?”國王塔斯對曰:“臣家累世受恩,圖報正在今日。臣願仗天威,掃清淮、浙,何勞大駕親臨!”蒙古主喜曰:“塔斯雖年少,英風美績,簡在朕心,終能成我家大事矣。”厚賚而遣之。塔斯,穆呼哩之孫也。

徐敏子啟行,遣和州寧淮軍正將張迪以二百人趣洛陽。迪至城下,城中寂然無應者,至晚,有民庶三百餘家登城投降,迪與敏子遂帥眾入城。蒙古國王塔斯已引兵南下。時汴堤決,水潦泛溢,糧運不繼,所復州郡皆空城,無兵食可因。敏子入洛之明日,軍食已竭,乃采蒿和面作餅而食之。

楊誼至洛東三十里,方散坐蓐食,蒙古塔齊爾前鋒將劉享安,橫槊躍馬,奮突而前,南師奔潰,擁入洛水死者無數,誼僅以身免。塔齊爾拊享安背曰:“真驍將也!”是晚,有潰卒奔告於洛者,在洛之師皆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