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中冊雕弓天狼)》第五十七回 居檐下怎敢不低頭 盼情郎卻是傷心果


馬齊一挺脖子,連十三爺也頂上了:“不,那次和今天不同,那次是請了聖旨的。當年擅自進入避暑山莊的凌普後來就被正法了!”
隆科多急了,他的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什麼,什麼?你說我是謀逆嗎?”
馬齊一步不退地說:“你聽清楚了再說,我並沒有說你謀逆。我說的是凌普,他可是已經正法了。”
馬齊的話顯然具有很大的壓力,隆科多不言聲了。雍正的心裡早就是翻江倒海一樣了,從昨夜到今天,發生了多少事啊!這些事,恐怕都不是一句話能夠說得清楚的。他要再看一看,聽一聽,甚至如果有必要,他還要讓一讓。他要等年羹堯的事情辦完、辦好,才能騰出手來說別人的事。看著兩位大臣竟然吵成了這樣,他撲哧一下笑了:“你們都動了肝火,竟忘記了這是君前失禮嗎?舅舅這事,是做得匆忙一些。可是,哪怕是天下都反了哪,朕也相信舅舅是不會反的,他絕沒有謀逆之心!馬齊呀,你疑得過重了。放著一個豐臺大營在這裡,就是有人想謀反,一千二百人能成了什麼氣候?他們可以攻進去,但能守得住嗎?好了,好了,你們倆誰都不要再說了。事情慢慢就會過去的,時間一長,自有分曉。你們誰也不要再追究此事了,好嗎?”
馬齊和隆科多兩人,在暢春園裡里外外鬧到了兩軍對壘的程度。大家都以為,皇上非要深究不可。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皇上只用這么幾句話,就輕易地放過了這件大事。而且皇上的話還說得那么懇切,那么真誠,一片用人不疑的信任溢於言表。隆科多本來就心裡有鬼,他敢再堅持嗎?在場的眾人也都平靜了下來。可馬齊卻又抓住了話頭:“皇上,臣與國舅之間並無任何私怨。但他步兵統領衙門,如今還陳兵暢春園外。這事情傳了出去,會駭人聽聞的。臣請旨:請隆大人下令讓兵士們撤出歸隊。”
雍正心想,馬齊這話,倒是給朕了一個削減隆科多權力的機會。但他沒有急於說話,而是把眼向四周一掃,等著別人先說出來。
張廷玉說:“臣以為,馬齊所言很對。”聽得出來,張廷玉是支持馬齊的。
方苞卻不慌不忙地說:“既來之,則安之,豈不更好。”方苞不愧大家,說出話來讓皇上更滿意。
雍正有了機會,便邊說邊想的做出了決定:“嗯,這事不大好辦。兵士們既然調來了,進園子不好,退回去就更糟。這樣吧,李春風帶的這一千二百人,索性改歸善撲營。就算是善撲營來淨園,舅舅主持的。這樣就理順了統屬,外人也不好再說閒話了。十三弟,你到外面叫張雨去傳旨辦理吧。”
十三爺和隆科多都走了。雍正卻向張廷玉一笑說:“廷玉呀,咱們君臣一進京,就看了一場龍虎鬥,你覺得怎樣?”
張廷玉含笑不語,馬齊卻氣咻咻地還要再爭。張廷玉看著他的臉說:“馬公,你這是何必呢?凡事都要從長計議,何苦要爭這朝夕之功呢?”
馬齊似有所悟,不再說話了。雍正和方苞對望一眼,發出了會心的微笑。
其實,雍正只是不想在允禩的面前談論淨園的糾紛。老八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家來“讀書養病”。還沒過十二個時辰哪,皇上就來了旨意說;“著廉親王允禩,仍舊辦理年羹堯入京獻俘檢閱事宜,以資熟手。廉親王與國同休之體,雖有疾,臥而委之可也。王斷不至因中暑疾,而推諉周張,致朕失望!”
八爺一看,差點罵了出來。心裡好像翻倒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什麼味兒全有了。他想頂著不去,可又一想,那不就等於投人以柄,讓皇上處分起來更加有理了嗎?他又想找藉口拖著不辦,可看看聖旨上的話,竟找不到理由。那上邊清清楚楚地寫著:“以資熟手”。你是辦這事辦熟了的,如今硬要不辦,明擺著就是抗旨不從了;更可氣的,是聖旨上還寫明了:“雖有疾,臥而委之可也”。這就是說,哪怕你病得躺倒了,也得帶病辦差!抗,他不敢;不抗呢,又生氣。這可真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了。想來想去的,竟是一點法子也沒有。渾身上下的靈氣,現在都跑到哪兒去了呢?他只好叩頭接旨,回到上書房去問事,而且一去,就忙得不可開交。他還怕皇上趁機挑自己的毛病,給他來個“辦差不力”的罪名。於是他事事都要親自過問,樣樣都得親自處理。從召見禮部和兵部的官員,到布置郊迎大禮;哪裡要搭蓋彩樓,何處要增設蘆棚;百官應在哪裡迎接,官員要站立何處,遵守哪些規矩;百姓家裡的香案怎么擺,爆竹何時放,醴酒香茶,革食壺漿以迎王師的禮節,哪樣事他不得親自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