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中冊雕弓天狼)》第六十五回 討年檄犀利如刀劍 撤差令溫暖勝親人


史貽直卻好像沒有聽到似的,仍是一動不動的伏在地上。
雍正向下一看,他呆住了。這,這,這,這可怎么辦呢?他極力地想掩蓋內心的矛盾,也焦燥地在地上來回踱著步子。他知道,今晚的事,年羹堯肯定會得到訊息,而且也一定會有所行動;他更清楚,那三千鐵騎還在年羹堯的掌握之下哪!一旦年羹堯叛離朝廷,立刻就會引出‘鬼’來與他唱和。說不定下面坐著的隆科多就敢頭一個出頭!不行,這個局面不能再僵持下去了。他走近史貽直身邊厲聲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沒有?”他想讓艾貽直自己向他說一聲:臣錯了。這就給了皇上一個大大的台階,也給了他緩衝的餘地,下面的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可是,史貽直卻頭也不抬地說:“回皇上,臣已經奏完了。”
這下皇上更沒法收場了,他冷笑一聲問:“難道你想做逢龍比干嗎?”
“皇上,逢龍比干乃是千古忠臣的楷模!”史貽直的回答擲地有聲。
雍正聽他把話說得這么死,也真是沒轍了。他咽下了苦澀的口水,又壓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十分吃力地說:“那……好吧,你自己要這樣,朕就成全你。今晚你回去告別一下家人,明天朕自有旨意給你。”
“是……臣遵旨。”
看著史貽直那又高又瘦的身軀踽踽地走出了養心毆,雍正心都要碎了。他強忍著狂涌的淚水在心裡說:多么好的臣子呀,可是,你又為什麼是個死心眼呢?
史貽直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了,雍正才粗重地嘆了一口氣說:“唉……叫楊名時、孫嘉淦和劉墨林都退出去,明天再遞牌子好了……”突然,他又變了主意,“啊,不不,讓劉墨林留下來……咱們先議議隆科多的事吧。”
聽到皇上突然把話題轉向了隆科多,張廷玉和馬齊迅速地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站起身來,把目光直盯著這位“皇舅”。隆科多覺得頭頂“嗡”地一響,心中急速地跳動著,沖得耳鼓嘩嘩兒地直叫。他臉色變得雪也似的蒼白,雙腿一軟就跪了下去,顫抖著說:“臣……恭聆聖訓。”
雍正看著他那恐懼萬分的樣子,陰鬱地一笑說:“你起來。你們也都還坐下。朕只是想問問你,暢春園裡的事,究竟是為什麼?”
隆科多不由得心中一緊,但他也知道,這件事皇上遲早是一定要問的。他理理自己的緊張情緒,把那天發生的事又說了一遍。最後說:“老臣是懂得規矩的。先帝爺六次南巡,哪一次迴鑾前不要清理禁官,綏靖治安?又哪一次不是由九門提督衙門辦的差呢?”說完兩眼直盯盯地看著馬齊。
“真的是這樣嗎?你大概沒有想過,京都帝輦乃國家根本重地,朕怎能掉以輕心?”雍正的口氣還是那樣冰冷,“你不要看馬齊,馬齊也沒有告誰的狀。朕這裡倒有幾封告你狀子的密折,你要想看,回頭朕貼了名字,再讓人謄清了交給你看,這樣好嗎?”
隆科多連忙回答:“奴才豈敢?奴才的心思主子最清楚。就奴才本身來說,心裡除了主子,還是主子,並沒有其它安身立命之地。奴才怎敢對皇上生了二心……”
雍正向馬齊瞟了一眼,馬齊當然知道皇上的心思,他早就急著要說話了:“誰也沒說你有二心。我不是在皇上面前擺老資格,我二十五歲就是順天府尹,當了四十年京官了。先帝六次南巡,迴鑾時接駕,我總共參與過四次。我知道,這件事情,從來都沒有步兵統領衙門一家單獨奉差的先例。主子不在北京,京師和京郊駐軍有十幾萬人馬,都這樣各行其事,鬧出了譁變磨擦,誰能善後?我後來還聽說,在太后薨逝時,就有人發急信到奉天,要請八旗旗主進京。我想問你,照你這樣乾法,假如有人要乘機作亂,是我來彈壓還是你來彈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