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中冊雕弓天狼)》第五十九回 對酒當歌假戲真唱 見景生情前赴後繼


允禩其實早就在注意允禟了,老九有什麼心思還能瞞得了他嗎?白天的一場戲,既讓人生氣,又叫人好笑;不過也真讓人長見識,增學問。他覺得,再像從前那樣,光憑嘴上用勁,光想坐收漁利是不行了。看看眼前這幾個人,哪一個不是心神怔忡,哪一個不像鬥敗了的公雞?他自己心裡明白得很,年羹堯不可怕,甚至雍正也並不可怕。可怕的倒是這些兄弟們失去了鬥志、失去了信心。單絲難成線,想要舉大事,得先把這些弟兄們的勁兒鼓動起來。他親自為老九斟上一杯酒說:“九弟,你這是怎么了?活像個霜打了的茄子?是這次出京歷練得深沉了,還是你自己有了心事?”
老九長嘆一聲說:“八哥,我知道你心疼我,今天又特意備了酒來給我接風。可是,你知道嗎,今天你就是拿出瓊漿玉液來,老九我也難以下咽哪!”允禟把髮辮往後面一甩又說,“八哥,我在你面前從來是實話實說的。我想十弟,他要是今天也能來這裡喝酒,該多好啊!他一定還是那種滿不在乎的神氣,一定還要在你這裡捋胳膊、捲袖子地大喊大叫、划拳鬧酒。可是……他現在卻是在吃黃風,喝沙土!當年,咱們有多少人哪,現在八哥你再看,只剩下了我們這幾個孤魂野鬼,在吃這沒滋沒味兒的枯酒……唉!我怎么能暢快,又怎么能吃得下去啊!”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鄂倫岱,本來已經端到嘴邊了的酒,又放下不喝了。
鄂倫岱心裡清楚,九爺這是在怪罪他。那年,鄂倫岱千不該,萬不該,在康熙皇上晏駕時,倒戈幫助了四爺胤禎,和十三爺允祥一起,殺掉了豐臺大營的成文運。原來想著,讓允禩和雍正打成個平手,再讓允禵回京後坐收漁人之利,哪知卻弄成了今天的這種局面。事到如今,他後悔也來不及了,便說:“九爺,奴才知道你心裡恨我、怨我,我也不想為自己表白。誰叫我是個混蟲,辜負了爺們的信託,誤了爺們的好事呢……”
老八攔住了鄂倫岱的話頭說:“嗨!過去的事還提它幹嘛?秦失其鹿,捷足者先得,當時有當時的情勢嘛。老十四回京後,我和他曾促膝長談了一夜,把什麼都說透了。不然地話,你鄂倫岱也不會踩我這個門坎兒。我們把過去的恩恩怨怨全都拋向東流水;打起精神來再乾它一次!”他起身倒了四杯酒,一一分送到他們面前又說,“來,我們同乾共飲,就算是為了將來吧。”
酒是喝了,可老九卻仍是鼓不起勁兒來。阿爾松阿說:“八爺,您的心思我明白,但話還沒說透,九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心吃酒的。這世上的事情,就好像是一盤棋,每下一盤,就各有不同。要我說,究竟誰輸誰贏還說不定呢。皇上這種孤家寡人的作法,這種寧當獨夫的作法,他就不會翻船?”
鄂倫岱卻不敢苟同:“你說得可真輕巧!我們只要占不了中央地位,就無法扳回這局面!就拿這次搜宮說吧,是老隆親自布置的。多么周密,多么順當!先占了紫禁城和暢春園,再拿下豐臺大營,然後發文天下,說‘皇上在外蒙難’,擁立三阿哥弘時先當上攝政王。你們說,老隆這一套,算得上天衣無縫了吧?可是,一個老梆子馬齊橫里打出一炮來,就鬧得全局皆敗!馬齊不就是個活棺材嗎?可他就敢擋住九門提督的大兵,讓十三爺不費吹灰之力,就弄得我們全軍覆沒!你們再看看,年羹堯今日進京那氣派。好傢夥,天下轟動,就差沒人給他加九錫、進王爵了。現在皇上身邊,文有張廷玉和方苞,武有年羹堯這些幫凶,你們還能說他是獨夫?松阿,你知道侍衛有多大的用處嗎?女人們生孩子時x疼,敢情你是男人,你不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兒。至今,劉鐵成那小子,還一心一意地在疑著我,想著準是我放進了隆科多,這‘謀逆’的罪名,還戴在我頭上呢!八爺,我鄂倫岱從來不是松包蛋,也不是怕死鬼。你得給奴才一個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