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中冊雕弓天狼)》第六十四回 收兵權皇帝用心機 斥佞臣忠良敢直言


允禩剛一說到“賤民”這字眼,敏感的雍正皇帝,馬上就想到了那個被允禵帶到遵化去的女孩子。他心裡的不滿也立刻就表現了出來:“喔,劉墨林不過是有點風流罪過,這有什麼要緊?朕看比那些假道學、假斯文的人要強得多呢!至於你說的這個蘇舜卿,劉墨林並沒有瞞朕,朕也知道她是隸屬賤籍的。但要是真的追究起來,徐駿的祖母不也是個賤民嗎?還有——”他向允禩看了一眼,就以不可商量的口氣說,“今天這事就這么定吧,大家都不要再說了。”
皇上這“還有”二字的後面,包含著對允禩的不滿和非難,允在能聽不出來嗎?因為他的生母良貴人衛氏,原來是皇家辛者庫里的浣衣奴,也是隸屬賤籍的人。雍正故意沒有明說,只是點到為止。允禩聽了既羞愧,又後悔,想說又無從說,想辯又不能辯。唉,我今天怎么這樣糊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呢?他懷著一肚子的怨恨,向端坐正中的雍正皇帝狠狠地盯了一眼,再也說不出來話了。
年羹堯是個明白人,見皇上親自敲定了這件事,他也只得順坡向上爬:“皇上,劉墨林的才氣,奴才在軍中時已經領教過了。奴才那裡也正缺著一個辦文案的人,墨林能來,以後明發的奏摺,就省得奴才動筆了。”
雍正看也不看允禩,就回過頭來對太監高無庸說:“你去一趟八爺府書房,向劉墨林傳旨,讓他在申牌以後,到養心殿見朕。”
“扎!”高無庸飛也似的跑去了。允禩乾瞪著兩眼,卻又無計可施。保徐駿固然重要,卻不能為他得罪了皇上。
年羹堯又向皇上說:“聖上,閱兵一過,奴才就不準備再滯留京師了。請旨:奴才何時離京最為合適?奴才帶的人馬太多,打前站、號房子、安排供應、糧草都要先行一步的。”
雍正向進來參見的軍將們一擺手:“你們都跪安吧,都擠在這裡讓朕熱得難受。”看著他們退了下去,雍正才站起身子慢慢地說,“你明天進宮去見見皇后和年貴妃,後天是皇道吉日,由廷玉和方老先生設席,代朕為你送行。岳鍾麒給朕來了密報,說他們川軍和你的部下常為一點小事鬧磨擦。你回去以後,要好好地部勒行伍,要和岳鍾麒精誠共事。將軍們和好了,部隊才能安定。至於你要的軍餉等物,朕都已吩咐讓戶部辦理了。”
雍正說得很隨便,好像是關切備至,可他的話卻使年羹堯大吃一驚!怎么?皇上要奪走我的兵馬嗎?他看看皇上還是在笑著,便仗著膽子問:“皇上,奴才剛才沒聽明白,這三千軍士不和奴才同行嗎?”
雍正笑了:“怎么,你捨不得了?十名侍衛,原來就是朕派到你那裡學習的,他們另有使命,要回到朕的身邊。你的三千軍士當然還是你的兵,不過朕要借用他們幾天。這些個兵練得確實好,朕看了很高興。朕想把他們留下來,到京畿各處軍官里作些表演,讓那裡的將佐們也都看一看、學一學。你不知道,他們那裡的兵哪見過這樣的世面,這樣的軍容呀?部隊留下來,你自己走,路上不也省心嘛!這樣各方面都照顧到了,可以說是四角俱全,你何樂而不為呢?”
雍正說得親切隨和,年羹堯想駁不能駁,想頂又怎么敢頂?可是,這三千兵士全是他年某人一手提拔的心腹啊!他們不但打起仗來不要命,還都是年羹堯用銀子餵飽了的。只要年某一聲令下,要他們乾什麼就乾什麼,砍頭、拚命也只是一句閒話。他知道皇上那說變就變的性子,假如有一天皇上變卦了,自己的老本不就要輸得淨光嗎?但如今西線已經沒有戰事,自己沒有一點理由可以堵住皇上的嘴!他思忖了好久才說:“皇上,兵雖然是我帶出來的,可他們吃的都是皇糧,連奴才自己也是皇上的人。主子怎么調度,奴才自當怎樣聽令。可是,奴才斗膽,要駁主子一回。主子知道,岳鍾麒進駐青海後,他手下的兵和奴才的兵很不和氣。當然奴才回去,是要和岳將軍同心同德地共事的。可奴才下頭的那些楞頭青們,卻又實在難纏。一旦鬧出事兒來,奴才身邊沒有得力的人去彈壓,怕是不行的。再說,下邊出了事兒,於主子面上也不好看,豈不是辜負了主子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