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中冊雕弓天狼)》第七十一回 雪沉冤巡撫動酷刑 焚元兇池魚受誅連


田文鏡嘿然冷笑一聲說:“吳老先生,看來,你的眼鏡腿太不結實了吧?”
“是啊是啊……啊,不不不,這些死囚,竟敢如此胡咬亂攀……他們簡直罪不容誅……他們……”吳鳳閣語無倫次地說著。
胡期恆見到這情景,真是十二分的愜意。好,真正是好!你田某人把事情做得過了頭,逼得犯人自己出面告發了你的師爺,正好應了你剛才那“報應不爽”的話。他把身子向後一靠說:“中丞大人,眼下案情有變哪。事情既然牽連到三位師爺,依律就應該停決再審。大人你看,是不是可以和敝衙門被扣的人役‘併案處置’呀?”
田文鏡沒有理他這個碴兒,卻把兇狠的目光直盯著姚捷說:“姚師爺,我平日待你不錯,今天還可以再放你一馬。此刻,你老實說出原委來,我就可按自首處置。不然的話,按胡大人的辦法,你們幾個恐怕絕無生理。你看,怎么辦才更好些呢?”
姚捷從極度驚慌中回過神來,抗聲答道:“大人,請不要被兇犯的伎倆所迷。人犯要規避刑法,在受刑之前胡亂攀咬,這事兒早就常見不鮮了。只是我沒有想到,覺空竟是如此狡狠毒辣。我沒有收受一絲賄賂,連鳳老和雲程兄我也敢保。我們都是跟著大人您審理案子的,哪能和他們通同作弊呢?”
田文鏡此刻非常冷靜。他知道,事情一旦攪鬧下去,就又是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大案。不但今日處決人犯的事情要黃,還不定又會憑空生出多少是非哪!胡期恆不是已在吵吵著,要他放了臬司的人嗎?車銘能善罷干休嗎?他咬咬牙,狠狠心,決定先殺了幾個賊禿再說。便傲然地一笑說道:“你們都別在這裡瞎鬧,各人自有各人的一本賬,本撫絕不會置之不問的。覺空,方才我已經說過,善惡有報,只在今日。你們的罪過既然已經審定,還是今天了斷最好。等你們的事情完了,我再回過頭來處置幾位師爺的事。來人,把這一干人犯與我架出去!”
衙役們一聽這話,不敢怠慢。他們一擁而上,把三十名死囚綁的綁,架的架,推的推,拖的拖,全都服侍好了。幾名戈什哈抱來了一捆亡命牌,碼放在案頭上。田文鏡嘴角上吊著陰狠狠的微笑,掂起沾滿硃砂的大筆,在犯由牌上排頭抹過。這殷紅似血、淋漓欲滴的處決令,將把罪行昭彰,死有餘辜的淫僧、淫尼們推往斷頭台!
戈什哈們一擁而上,將亡命旗一一插到犯人脖子後面,又推出了大堂。田文鏡鬆了口氣,興奮地說道:“今日我田某不負皇上聖望,總算給開封百姓除了戾氣。廟堂之上,聖心歡快;街衢之內,萬民慶賀;就是西天佛祖,見到我替他清理了佛門敗類,又豈肯不讓我享升天之樂?走,車、胡二位大人,跟著在下監刑去!”他回過頭來,又吩咐一聲:“去,知會巡捕房,把三位師爺安置好了。告訴他們,不準虐待,但也不許幾位師爺們串供!”
胡期恆和車銘哪還能說出話來?只好緊跟著田文鏡走向門外。撫衙外面,早已是萬頭攢動,人山人海了!嘁嘁喳喳的議論聲,擠擠軋軋的囂鬧聲,被別人踩疼了的叫罵聲,熱昏了親人的求救聲……此起彼伏,亂成了一鍋粥!但無論怎樣混亂,人們還是看清了撫衙里走出的監刑大人,和他們身後的六十名戈什哈。這些人的脅下,夾著三十名頭插亡命旗標的死囚,疾趨而出,引起一陣更大的騷動。圍觀的人群全都擠上前去,誰不想看看這些僧尼是什麼樣子啊。開封城門領馬家化可真是急了,這是法場啊,哪能亂成這樣?他不顧官體威儀,也不講鄉親情面了。把髮辮在脖子上一盤,就指揮著手下人等大打出手。口中還不住地叫著:“都往後退,退出白灰線外……用鞭子抽呀!誰往前擠,就抽他娘的!”
田文鏡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巡撫衙門的大纛旗桿下,一聲怒喝:“把覺空、靜慈拖到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