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中冊雕弓天狼)》第八十六回 搶位仇尚且可忍受 奪妻恨如何能罷休


允祥回過頭來時,見允禵已經又在寫字了。這兩兄弟早已是多年的宿仇,康熙在世時,他們之間的爭鬥是多么激烈呀!要不是老皇上的保護,有好幾次允祥就差點死在他允禵的手下了。但允祥如今身子贏弱,早已沒了當年的雄心,也早已把從前的恩怨拋在一邊了。他看著允禵的樣子,心緒更是煩亂。他既不能不按皇上的要求來勸說允祥,又害怕他一旦回京,重又招致殺身之禍,枉自送了性命。他回過頭來對允禵說:“十四弟,剛才我覺得你好像有什麼話還沒有說完似的……”
“喔,剛才是想說點什麼的,可是,現在我又什麼都不想說了。”
“你不說我說!”允祥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允禵說話,“十四弟,我想,你大概不會忘記我曾經被高牆圈禁了整整十年的那件事吧。”
允禵聽到這一聲,放下手中的筆頹然坐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位從前的對頭。允祥說的事情,他哪能就忘掉了呢?
允祥苦笑一聲說:“我們都是皇子,地位尊崇,人見人敬。可是,一旦惹了聖怒,或者是犯了罪,除死之外,高牆圈禁,大概就是最重的處分了。你從前見過我那十三爺府,就那么一個不起眼的小花園,就那么一個小小的四合院,可是,我在裡邊竟然住了十年。十年啊!那是什麼樣的十年,十四弟,你想過嗎?抬頭看,是四四方方的天,低下頭,又是四四方方的地。憋急了,我每天看螞蟻怎樣把蒼蠅拉上大樹,看牆角下的牽牛花怎樣爬上高牆……比起我來,你眼前的遭遇又算得了什麼呢?”
允禵冷笑一聲說:“你本來就是位英雄嘛,我哪能與你相比呢?”
允祥聽出了老十四話里的嘲諷之意,但他並沒有反駁:“英雄不英雄的,你知、我知,如此而已罷了。我知道,我是個凡而又凡的人,為了替皇阿瑪做些事情,也為了不讓自己的兄弟們整死,如今我落下一身的病。每天失眠、高燒,也每天都咳嗽不止。你看我,還有當年的銳氣嗎?還是當年的‘拚命十三郎’嗎?昔日的那個允祥,你永遠也不會看到了!”
允祥的話,讓允禵吃驚,也讓他自嘆。但允祥並沒有給他留餘地,仍然不地他說著:“現在看來,我們倆確實不大一樣了。你是貝子而我是親王,兄弟逐鹿已見了分曉嘛!我可以告訴你,皇上並不記恨當年的事情。此一時,彼一時,兄弟之間有什麼好說的?你是位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你應該贏得起,也應該輸得起!瞧你現在這個熊樣,還敢大言不慚他說什麼‘愛新覺羅的子孫’?連我都替你覺得丟人!”
一股熱血衝上允禵的頭,他臉色蒼白,氣喘噓噓地問:“那,我的喬引娣呢?你有喬引娣嗎?他雍正為什麼要奪走我的喬引娣?他這樣做還算得上是哥哥嗎?”
允祥沒有回答,這件事,也是他最難回答的。離開京城前,允祥曾和雍正長談了一次,勸他不要奪走喬引娣。可是,雍正什麼都能容忍,卻唯獨在這件事上卻寸步不讓!允祥還清楚的記得雍正的話:“你去告訴允禵,除了喬引娣之外,他無論要誰,朕全都答應。哪怕是他在朕的嬪妃之內,在大內,在暢春園,在熱河行宮之中,看上了哪個女子,朕都能答應,而且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但喬引娣朕卻不能還給他!”皇上這樣決絕的話,允祥怎么能告訴給十四弟呢?
允祥苦笑一聲說:“十步之內必有芳草!你說我沒有我的‘喬引娣’,可是你知道我有兩個呢……可惜的是,她們都為我而死了……那是個可怕的大雪之夜,皇阿瑪駕崩,四哥帶著聖命來救我脫出牢籠。可就在此時,阿蘭和喬姐兩人卻雙雙飲鴆自盡了。她們這樣做,是在以死明志啊……”他在心裡叫著:“阿蘭,喬姐,都怪我不好,我不該錯疑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