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中冊雕弓天狼)》第五十三回 三阿哥密室謀叛亂 馬相國高樓分君憂


隆科多今天也是顯得十分輕鬆。他一邊和弘時並肩走了進去,一邊笑著說:“哪有什麼辛苦可言,又哪有那么多的事情要我去當值啊。哎——你這房子裡和他們哥幾個可是大不相同啊!四爺弘曆那裡,滿屋子全是書;五爺弘晝的書房裡則到處都掛著鳥籠子。瞧瞧你這裡,琴棋書畫,卻是樣樣俱全。嗯——不錯,相當不錯,像是個幹大事的樣子!哎?你怎么今天忽然想起你這個老沒用的舅爺來了呢?”
看隆科多這輕快詼諧的神氣,弘時倒覺得有些意外。這老東西平時不這樣啊?他那張臉從來都像陰了天似的,難得有個笑模樣。喔,一定是看我年紀小,想耍我!得了吧,您哪!我得先拿話堵住您:“舅爺,瞧您這是說到哪裡去了?我有多大本事,又能幹什麼大事呢?”弘時也輕鬆地說著,“我今天請您來,說起來也是公事。您心裡明鏡一樣,還能不知道嗎?如今十三叔和八叔全都病了,馬齊呢,每天埋頭看摺子都看不過來。朝里的事,只有靠您老一人在維持著。弘時我心疼您呀,我的老舅爺!四弟外出辦事去了;五弟那身子骨您也清楚,只有靠別人侍候他,從來也別想讓他管點事兒。我名義上是‘坐纛兒’的阿哥,其實那些閒事,我從來也不願管的。但,不管不行啊!皇阿瑪既然交給了我這差使,讓我做這個留守的專職皇子,我就負有全責,不想管也得管。再說,皇阿瑪在外邊顛沛受苦,做兒子的又怎能不掛念他老人家?所以,今天特意請老舅爺來問一問,皇上現在到底在哪裡?幾時能回京?迎駕啊、駐蹕關防啊什麼的,上書房都有哪些安排?皇阿瑪那六親不認的性子,舅爺是知道的。老人家回來時見我一問三不知,是要發脾氣的。他一定要問我:你這個‘坐纛兒’的阿哥是怎么當的?到那時,我可怎生回話呢?”
弘時長篇大論的,一下子就說了這么多。他剛開口時,隆科多還想用“皇子阿哥不得干預政務”的理由來教訓他。可是,聽著,聽著,隆科多竟張不開口了。人家既然點明了自己是‘坐纛兒的阿哥’,你要再不報告情況,那不就是失禮了嗎?他只好說:“三爺,你就是不問,我也正想對你說這件事的。邸報每天都送過來讓你看了,皇上鑾駕已經從泰安啟程。八爺和我算計著,大概三五天的功夫也許就該到京了。這幾天沒見有朱批諭旨,我想了一下,或許是皇上身子不爽;也或許是聖駕即將回來,用不著公文往返了吧。再有就是,暢春園裡住的善撲營軍士,原先說好是三個月一換班的。現在已經到期,換不換呢?還有,年羹堯帶著三千軍士進京演禮,要他們住在哪裡合適呢?人家是立了大功的,總不能回到家裡了,還住在帳篷里吧。這件事不算小,也是應該早做準備的。”他說完,身子朝後一仰就靠在椅子上了。兩隻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位“小白臉”的阿哥。那意思好像在說,我全都“報告”給你了,該怎么辦,就是你這位“坐纛兒阿哥”的事了。
弘時心裡明白,卻又故作不知地看著這位身份顯赫的老舅爺說:“舅爺,您說呢?八叔你們經的事多了,想必早就有了定見。我什麼都不懂,能說些什麼呢?”他不動氣色地把球又踢了回去。話一說完,便站起身來,在房子裡消閒地踱起步子來了。
隆科多一聽這話,傻眼了!他原來是想給弘時出個難題的,沒想到竟被他輕飄飄地頂了回來。說實話,隆科多從來也沒有用正眼瞧過弘時。他一向認為,弘時不過是個只知吃喝玩樂的花花公子,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浮誇子弟。現在聽他這么一說,可真是讓人應當“刮目相看”了。他想起八爺廉親王曾說過,他們都要當新的“三爺黨”。還說,只有叔侄聯手,才能成就大事。可是,怎么聯手,彼此之間有多深的瓜葛?八爺沒說,他隆科多也不敢問。今天他應召來到這裡,本來是想試試弘時的水到底有多深的。可是,弘時的話一說出來,他就感到,這個風度翩翩的小白臉阿哥,城府之深竟讓人琢磨不透。要真論起滑頭和姦詐來,恐怕還遠在八爺允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