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下冊恨水東逝)》第一百三十三回 驚追殺弘曆議報復 罪難赦雍正縛親子


雍正卻哈哈大笑起來:“今天殺的是陸生楠和黃振國,因為他們確實罪不可恕。至於李紱和謝濟世他們倆雖也有罪,但朕還沒有糊塗到那份上,知道他們是罪不當殺的。朕只是要他們陪陪法場,收一下他們的黨援之心。弘曆呀,你也是幾經死難的人,要知道,光是讀書是辦不成大事的,學問得從歷練中來,讓李紱和謝濟世見一見血,比他們唯讀《四書》要有用得多!”
弘曆的一顆心此時才總算放了下來,不管怎樣,李紱和謝濟世二人的命是保住了。他上前一步說:“李紱這個人,有些矯揉做作,兒臣說過他幾次了。比如,別人給他送了禮,他是一定不會收的。可是,送禮的人一走,他卻又覺得後悔,這就是心地不純,也太愛名。好在,他還有些克制的功夫。兒臣常常想,聖人造出道理來,就是讓天下人去用的。清廉總比貪賄強,愛名也比圖利好,能克制就總比不克制好一些。他為官清廉,就憑這一條,殺了他就害大於利。”
“嗯,你這話說得還算懂得些道理。起來吧。”
弘曆起身來到皇上身邊。見皇上竟然在寫著孫嘉淦的“言三事”,不禁大吃一驚。他脫口就說:“皇上,您要把這奏摺當成條幅來張掛嗎?”
“不。朕只是把它抄出來,聊以自戒而已。唐太宗時名臣魏徵,就敢直言勸諫皇帝。孫嘉淦也是本朝的魏徵,就是把它掛起來,又有何不可?今早,朕已發了旨意,孫嘉淦晉升為文華殿大學士,一下子就給他加了兩級!”他邊寫邊說,“孫嘉淦和李紱的不同之處,就在於他心中只有君而沒有他自己;而李紱則是一心一意地要給自己樹名,這就是他們二人的區分!那天朕大動肝火,並不是因為孫嘉淦說了‘親骨肉’的話,而是因為他敢言別人之不敢!朕當時發怒,是看到了他的‘停納捐’,覺得他也是為讀書人說話。後來朕仔細看看,他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思。再說,他的奏摺也沒有同任何人商量。他無愧是天馬行空,獨往獨來的大丈夫!他一片忠正之心,直透紙背。哪怕他的措詞再激烈,朕也能受得了,也照樣升他的官!不能這樣做,沒有這樣的度量,就不算是個好皇帝。”他回過頭來看著弘曆說,“你也要學這樣的度量,懂嗎?因為從今日起,你就要以太子的身份來辦事了。要學習孫嘉淦為臣之心,也要學習朕的為君之道!”
弘曆萬萬沒有想到雍正竟然當面以太子相許,心裡突然狂跳不止。他連忙雙膝跪倒,叩頭說道:“皇阿瑪春秋正盛,您這話,兒臣萬萬不敢當!從兒臣自身說,阿瑪也不應當說出這話來。先帝立嫡太早,以致兄弟相爭,至今餘波難熄,史鑑可畏呀!”
雍正眼下的神情,似乎是十分倦怠,但也十分平靜。他長嘆一聲說:“你不知道,昨天夜裡這裡是通宵的熱鬧啊!弘晝、方苞、張廷玉和鄂爾泰剛剛才出去。此刻,朱軾和圖里琛他們,正在抄撿弘時的那個賊窩子哪!”
弘曆嚇了一跳:“啊?”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更不敢相信剛才的話是從雍正嘴裡說出來的。他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結結巴巴地問:“三哥他……”
就在這時,高無庸一挑帘子走了進來,弘曆瞧他的眼圈都發紅了,顯然也是一夜沒睡。他跪下剛要說話,雍正就問:“黃振國和陸生楠都處置掉了?在哪裡殺的?”
“回萬歲,他們已經殺掉了。奴才遵旨在午門外問了話,又帶他們去菜市口動的刑。黃振國說‘辜負國恩,罪有應得’;陸生楠說,‘想不到一篇文章竟送了自己的性命’。”
“李紱和謝濟世呢?”
“回皇上,李紱是奴才親自問的話。奴才問他,‘你知道了田文鏡的好處嗎’?”高無庸看著雍正的臉色在說著,“李紱說,‘臣至死也不認為田文鏡是好人’!——謝濟世奴才也是問的這話,可他說的奴才不懂。他說,‘田文鏡是今天的周興和來俊臣’。奴才讓他說清楚些,他卻說,‘我沒理由讓你這狗殺才聽懂’!奴才也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