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下冊恨水東逝)》第一百一十六回 逞淫威千人大起解 懷深仇惡語對情人


允祉看著這種情形,真是想哭都哭不出聲來。他冷冷地說:“皇上定於六月初七辰時到京,你們告知禮部,讓他們準備接駕的事吧。我現在就去向弘時傳旨,順便也告訴大家一聲:弘曆將要主管戶部和兵部的事,凡有關這兩個部的事情,你們可以直接轉到弘曆辦事的會琴軒去。”
張廷玉問:“那么其餘的摺子,怎么呈轉呢?”
“仍舊轉到韻松軒去。”允祉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去了。
偌大的露華樓上,就只剩下方苞和張廷玉二人。他們倆一個是宦海老相國,一個則是帝室里的首席文案,又都是胸中城府和文章包羅萬象、老辣深沉到了極處的人。但此時此地,他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過了很長時間,方苞才突然說:“廷玉,那個號稱‘孫大炮’的孫嘉淦就要回京來了,而且晉封了‘都御使’。他可是個敢言之臣哪!”
“那也要看看再說。有一種人,當小官時敢說敢為,但一旦當上了大官,可就又是一副嘴臉了。”
“不不不,孫嘉淦大概不是那種人。他上次出京時,我去送他。他把我拉到一邊說,‘方先生,請您記住我現在說的話:我是身負大罪,又逃脫了天羅地網的人。我為父報仇已經盡了孝,如今要為君分憂,當個忠臣了。忠臣也有個不好處,常常會讓皇上誤會。將來我如果死於刀下,請把我這話原原本本地奏明給皇上,我死也可以瞑目了’。從他的這話看,他還不至於是那種見風就倒的人。”
張廷玉思忖著說:“弘時這位爺不好侍候啊!我們身邊,也真得有孫嘉淦這樣的人,就因為他敢說真話。”
方苞沒有答話,卻在想著另外一件事情:皇上在去奉天之前曾經交代過,‘弘曆雖不在京,但你們還要和從前一樣,他的旨令都應該一體照辦’。可皇上言猶在耳,就又任命弘時當了日常朝政的總管,而弘曆又只管著戶、兵兩部。是弘曆失寵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呢?他的目光一移,突然看到了張廷玉案頭上放著一個“虎符”,那是剛剛鑄好了要賜給岳鍾麒的。啊!皇上在承德接見了蒙古王公,又委岳鍾麒以重任,莫非他已經在想著興兵討伐阿拉布坦了嗎?假如真是這樣,弘曆身兼戶部和兵部兩項差使,徵調天下錢糧,布署武官將棄,那不還是天字第一號的重差嗎?!
這時,就聽張廷玉說:“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辦差不怕,吃苦更不怕,最怕的就是上邊沒有主見,怕的是天下多變啊!”
方苞已經想通了,他說:“不怕!你瞧著吧.皇上不是個輕易就會變心的主兒!”
方苞看得很準,雍正皇帝確實是說話算話的。皇上回到北京的第三天,喬引娣就由高無庸領著來到了允禵府里。因為皇上對允禵還沒有什麼處分,只是讓他在家閉門恩過。但這“閉門”二字的含義,卻是要他斷絕和一切人的來往。引娣出宮之前,雍正還專門對她說:“你去他那裡看看吧。他是犯了國法的人,又和阿其那是一黨。如今朝廷上下,都正在上摺子議他們的罪。你若真是愛他,就勸他安分向善。苦海雖然無涯,但只要他肯改過,就還有兄弟相和重歸乾好的那一天。但他若是執迷不悟,硬要對抗到底,那朕也不能因私而廢公!”說這話時,雍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引娣,那種愛憐、惋惜,那種帶著深深期盼的沮喪,使引娣心裡好一陣難過。她自己突然驚異地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不是用敷衍和應付的心情來對待這個年紀幾乎比她大了一倍的皇帝了。
十四爺府還是原先的老樣子,他們來的時候,允禵正坐在池清邊上釣魚。高無庸知道十四爺的脾氣,不敢用“接旨”的那一套老規矩,生怕惹翻了這個天不怕地也不怕的十四爺。他向前走了一步,輕聲地說:“十四爺,奴才高無庸給您老請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