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下冊恨水東逝)》第一百二十三回 隆科多囹圄訴心曲 葛世昌妄言死無常


這一番話說得讓人驚心動魄,雍正和朱軾都說不出話來了。雍正回過頭來瞧著朱軾,而朱軾卻說:“萬歲,此事非同小可,容臣細思之後,再從容奏明皇上。”他轉過臉去對隆科多說:“你這樣的奸佞小人,也還有臉說這些話?你既然是受了別人的挾迫,為什麼卻不早些說出來自首認罪?”
“罪臣確實是喪心病狂之人,朱相此言更使罪臣無顏。這事說起來已很久了,當初聖祖健在而群王爭嫡,皇上的勢力最孤。我們佟家一門,原來都是八爺的死黨。先帝重用了奴才後,叔父佟國維和罪臣密商,由我來死保今上。我們還訂了契約,無論誰勝,都要維護族門……可這契約不知怎么的卻跑到了允禩手中……奴才也就在他們的要挾下上了賊船,而愈陷愈深終於不能自拔……罪臣從小就追隨聖祖,又受了聖祖的託孤之重,本應矢志不二為皇上捐軀效勞,哪知卻自甘墮落,為匪人所用,永墜地獄。生難見天日,死難見聖祖於九泉,天下雖大,可像奴才這樣的千古罪人,還能有誰哪……奴才今日向主子痛陳衷曲,求主子將奴才明正典刑,以儆後世……”說到這裡隆科多已是泣不成聲,癱倒在地了。
其實,隆科多今天還是在玩著心眼兒。以他這般年紀,這等經歷,他什麼事不能看透呀!剛才這番話,是他想了又想,思之又思後,才想找機會說出來的。他從監視他的太監那態度變化中,早已敏感地覺察到弘時要向自己下毒手了。但他今天卻不能說出弘時的名字來,他還在防著一手!假定他扳不倒這位皇阿哥,那等著他的又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呢?更重要的是,他如此一通表白,就把自己放在了“八爺黨”的二流角色的位置上。不過,他雖然還存著這些投機鑽營的心,但他剛才的失聲痛哭,也還是真的。哪有到了眼下的景況,還安之若泰的人呢?
隆科多的哭訴,深深地打動了雍正皇帝。他痛惜萬分地說:“如果論起你的罪過來,朕就是將你凌遲處死、頭懸國門,也抵償不了。看著你還有一念在君父上頭,朕就再放你一次。你把沒有說完的話,全都寫下來,密封了呈給朕看。你是知道朝廷法度的,這件事如果傳到六部手裡,朕就是有好生之德也救不下你了,你可要慎之又慎啊!只要你不再生出邪念來,朕答應可以給你一個天年。”他說完就站起身來,叫過侍衛索倫吩咐說:“你留下來處置這裡的善後享宜。隆科多遷往他原來的房子裡住,也不準限制他在院子裡自由活動。這裡守護的人,要全都換下來,發往——”他在緊張地思忖著。
朱軾在一邊說:“皇上,今天隆科多所言之事,關係極其重大。老臣以為,在這裡守護的人應該全都解往密雲皇莊,分頭看管,讓他們相互舉發,以期弄明陰謀來由。”
“好,就依你說的辦!朱師傅,咱們走吧。”
出了門後,雍正又悄悄地對朱軾說:“朱師傅,你下去後替朕好好想想,隆科多提到的這個‘有人’到底是誰?回頭咱們再找時間談。”
“是,臣遵旨。”
雍正和朱軾回到大內時,已經是中午時分。眾位老王爺,以及親王、郡王、貝勒、貝子、格格和福晉們都已聚集在這裡了。雍正笑著和他們一一招呼,又吩咐立刻開宴。他拉了朱軾的手說:“朱師傅,今天朕為母后作冥壽,所以,這裡都是朕的自家人。可你卻是朕和下邊諸皇子的老師,你應當留下來,和大家一同歡樂。何況,你從前不是也常常陪著聖祖爺看戲的嗎?來來來,大家請都入席。三哥,來,朕和你,還有老十六,老十七,喔,還有咱們的小弟弟老二十四,都坐在首席,下邊大家都可以隨便一些。來吧,小弟弟,快過來呀!傳旨,開膳!”
這個老二十四,是康熙皇帝的最小的兒子,今年才剛剛十一歲。可是,就是他,竟敢在康熙晏駕的時刻,不顧眾位皇兄的反對,鐵口鋼牙地說出:“皇阿瑪說的是傳位於四哥,我聽得很清楚”!那時,他還只有六歲啊!所以,雍正即位以來,對這位小弟弟可以說是關懷備至,今天又專門把他請到了上首。可是,小弟卻不敢當這個照顧,他進前一步說:“皇上,臣弟不敢這么受寵。這裡有多少老親王爺,還有眾位王爺。皇上愛憐之情,弟弟我心領了,還是讓我去挨桌敬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