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下冊恨水東逝)》第一百一十一回 息風波書生自投案 急渡河王子上賊船


田文鏡尷尬地笑了笑說:“是嗎?那可太好了”。
弘曆卻說:“好,此人有膽,叫進來讓我看看!”
秦風梧被帶了進來,因為外面正在下雨,他渾身已經濕透。髮辮上直往下滴水。他進來後,不卑不亢地向張興仁施了一禮說:“學台大人,我看到您衙門前的布告,說要拿我問罪。我自己來了,請大人發落。”說完一撩袍角,長跪在地了。
田文鏡厲聲問道:“你的同夥呢?”
秦鳳梧認識田文鏡,但他卻不屑地瞧了他一眼說:“晚生沒有同夥。事情全是晚生一個人操縱起來的,張熙不過是跟著我跑跑腿兒而已。他膽子小,也不是河南人,早就跑了。”
“他既然無罪,為什麼要逃跑呢?”田文鏡緊迫不捨地問。
秦鳳梧卻不賣他的帳,他盯著田文鏡看了又看才說:“喔,您就是田制台吧?我現在還是一名生員,我是來向張老師投案的。怎么,你想審我嗎?”
按照大清律,舉人秀才們犯案,得先經過學台革去功名。否則,地方官是無權審問的。田文鏡被他噎得一愣一愣的,可又沒有辦法,卻把目光狠狠地盯向張興仁。張興仁見弘曆也在看著自己,他可不想辦出格兒的事,便厲聲說道:“你有大罪在身,還敢這樣狂妄?回制台大人的話。”
秦鳳梧說:“那好吧,我就實話實說。田制台既不講道理又刻薄成性,他是天字第一號的魔王。張熙受我的指使參與罷考,出頭露面太多。他雖無罪卻畏刑,所以就跑了。”他抬起頭來看看眾人驚訝的神色又接著說,“田制台上任以來,酷刑判案,濫殺無辜。只要是沾了點邊兒,從來都沒有寬恕的。葫蘆廟白衣庵一案,他非法動用火刑,而且不論首犯從犯,全部活活處死;歸德府官員貪墨,牽連了六十多名大小官員,也是被他罷了乾乾淨淨。難道他們之中就沒有一個好人嗎?以刻薄為聰察,以殘酷為樂事,這就是我們的田制台。遇上這樣的酷吏,就是沒罪,誰還敢往案子裡鑽?”
弘曆從十三歲起,就屢屢奉旨巡視各省。他認識了不少江洋大盜,也見過一些視死如歸的囚徒。但那些人只不過說說粗話,罵罵官府而已,哪見過這文質彬彬的秀才,敢在大堂上直斥朝廷的方面大員啊!他不由得在心中想著,怎樣才能為秦鳳梧解脫呢?柯英和張興仁卻在一邊聽得津津有昧,越聽越痛快,越聽越解氣。
田文鏡有點兒坐不住了,他的臉色已經變得讓人不敢相認。他覺得一陣陣地頭暈目眩,心裡也在急速地怦怦亂跳,他強自壓抑著說:“好一張利口!照你這等說法,我田文鏡豈不就應該投之虎狼之口了嗎?河南民風刁頑,我才不得不以苛刑峻法管理,也不得不冒著殘苛寡情的名聲,來從嚴治豫的。你身為生員,卻膽大妄為,擾亂國家的掄材大典,又肆無忌憚地攻訐大臣。自首雖能減罪,但恐怕到不了你的身上!興仁公,這樣的人,你難道還要留他在斯文隊伍里嗎?”
張興仁突然被他“將”了一軍,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學政衙門在貼出告示時,已經革去了你的功名。年輕人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到臬司衙門裡好好認罪吧。你是自首的,按例是能夠得到寬大的,還有一線生機嘛。”
秦鳳梧什麼也沒說,傲然地抬起頭來,向外邊走了過去。弘曆也站起身來說:“就這樣吧,天已經很晚了。秀才們的事,就按文鏡說的辦理:下海捕文書,捉拿張熙歸案;其餘參與鬧事的人記過一次。阿山布羅、柯英和張興仁,我勸你們都到黃河大堤上去看看,然後寫一份謝罪的摺子呈上來。從此以後,你們不要再和田文鏡過不去。至於聽還是不聽,那是你們自己的事。這個秦鳳梧我要帶走他,文鏡可以另寫一份摺子奏進去。”說完,他不耐煩地一揮手,把他們全都攆走了。然後叫過邢建業來吩咐說:“我們明天一早就動身。河南這塊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再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