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一百三十 列傳第十七



二十三年,改工部尚書。九月,遷刑部。河東按察使阿合馬,以貲財諂媚權貴,貨錢於官,約償羊馬,至則抑取部民所產以輸。事覺,遣使按治,皆不伏,及不忽木往,始得其不法百餘事。會大同民飢,不忽木以便宜發倉廩賑之。阿合馬所善幸臣奏不忽木擅發軍儲,又鍛鍊阿合馬使自誣服。帝曰:“使行發粟以活吾民,乃其職也,何罪之有。”命移其獄至京師審視,阿合馬竟伏誅。吐土哈求欽察之為人奴者增益其軍,而多取編民。中書僉省王遇驗其籍改正之。吐土哈遂奏遇有不臣語。帝怒,欲斬之,不忽木諫曰:“遇始令以欽察之人奴為兵,未聞以編民也。萬一他衛皆仿此,戶口耗矣。若誅遇,後人豈肯為陛下盡職乎?”帝意解,遇得不死。

二十四年,桑哥奏立尚書省,誣殺參政楊居寬、郭佑。不忽木爭之不得,桑哥深忌之,嘗指不忽木謂其妻曰:“他日籍我家者此人也。”因其退食,責以不坐曹理務,欲加之罪,遂以疾免。車駕還自上都,其弟野禮審班侍坐輦中,帝曰:“汝兄必以某日來迎。”不忽木果以是日至。帝見其癯甚,問其祿幾何,左右對以滿病假者例不給,帝念其貧,命盡給之。

二十七年,拜翰林學士承旨、知制誥兼修國史。二十八年春,帝獵柳林,徹里等劾奏桑哥罪狀,帝召問不忽木,具以實對。帝大驚,乃決意誅之。罷尚書省,復以六部歸於中書,欲用不忽木為丞相,固辭,帝曰:“朕過聽桑哥,致天下不安,今雖悔之,已無及矣。朕識卿幼時,使卿從學,政欲備今日之用,勿多讓也。”不忽木曰:“朝廷勛舊,齒爵居臣右者尚多,今不次用臣,無以服眾。”帝曰:“然則孰可?”對曰:“太子詹事完澤可。向者籍沒阿合馬家,其賂遺近臣,皆有簿籍,唯無完澤名;又嘗言桑哥為相,必敗國事,今果如其言,是以知其可也。”帝曰:“然非卿無以任吾事。”乃拜完澤右丞相,不忽木平章政事。

上都留守木八剌沙言改按察司置廉訪司不便,宜罷去,乃求憲臣贓罪以動上聽。帝以責中丞崔彧,彧謝病不知。不忽木面斥彧不直言,因歷陳不可罷之說,帝意乃釋。王師征交趾失利,復謀大舉,不忽木曰:“島夷詭詐,天威臨之,寧不震懼,獸窮則噬,勢使之然。今其子日燇襲位,若遣一介之使,諭以禍福,彼能悔過自新,則不煩兵而下矣。如或不悛,加兵未晚。”帝從之。於是交趾感懼,遣其偽昭明王等詣闕謝罪,盡獻前六歲所當貢物。帝喜曰:“卿一言之力也。”即以其半賜之,不忽木辭曰:“此陛下神武不殺所致,臣何功焉。”惟受沉水假山、象牙鎮紙、水晶筆格而已。麥術丁請復立尚書省,專領右三部,不忽木庭責之曰:“阿合馬、桑哥相繼誤國,身誅家沒,前鑒未遠,奈何又欲效之乎!”事遂寢。或勸征流求,及賦江南包銀,皆諫止之。桑哥黨人納速剌丁等既誅,帝以忻都長於理財,欲釋不殺。不忽木力爭之,不從。日中凡七奏,卒正其罪。釋氏請以金銀幣帛祠其神,帝難之。不忽木曰:“彼佛以去貪為寶。”遂弗與。或言京師蒙古人宜與漢人間處,以制不虞。不忽木曰:“新民乍遷,猶未寧居,若復紛更,必致失業。此蓋奸人慾擅貨易之利,交結近幸,借為納忠之說耳。”乃圖寫國中貴人第宅已與民居犬牙相制之狀上之而止。有譖完澤徇私者,帝以問不忽木。對曰:“完澤與臣俱待罪中書,設或如所言,豈得專行。臣等雖愚陋,然備位宰輔,人或發其陰短,宜使面質,明示責降,若內懷猜疑,非人主至公之道也。”言者果屈,帝怒,命左右批其頰而出之。是日苦寒,解所御黑貂裘以賜。帝每顧侍臣,稱塞咥旃之能,不忽木從容問其故,帝曰:“彼事憲宗,常陰資朕財用,卿父所知。卿時未生,誠不知也。”不忽木曰:“是所謂為人臣懷二心者。今有以內府財物私結親王,陛下以為若何?”帝急揮以手曰:“卿止,朕失言。”

三十年,有星孛於帝座。帝憂之,夜召入禁中,問所以銷天變之道,奏曰:“風雨自天而至,人則棟宇以待之;江河為地之限,人則舟楫以通之。天地有所不能者,人則為之,此人所以與天地參也。且父母怒,人子不敢疾怨,惟起敬起孝。故《易·震》之象曰‘君子以恐懼修省’,《詩》曰‘敬天之怒’,又曰‘遇災而懼’。三代聖王,克謹天戒,鮮不有終。漢文之世,同日山崩者二十有九,日食地震頻歲有之,善用此道,天亦悔禍,海內乂安。此前代之龜鑑也,臣願陛下法之。”因誦文帝《日食求言詔》。帝悚然曰:“此言深合朕意,可復誦之。”遂詳論款陳,夜至四鼓,明日進膳,帝以盤珍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