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一百五十六 列傳第四十三

董文炳(士元 士選)

董文炳,字彥明,俊之長子也。父歿時年始十六,率諸幼弟事母李夫人。夫人有賢行,治家嚴,篤於教子。文炳師侍其先生,警敏善記誦,自幼儼如成人。歲乙未,以父任為藁城令。同列皆父時人,輕文炳年少,吏亦不之憚。文炳明於聽斷,以恩濟威。未幾,同列束手下之,吏抱案求署字,不敢仰視,里人亦大化服。縣貧,重以旱蝗,而征斂日暴,民不聊生。文炳以私谷數千石與縣,縣得以寬民。前令因軍興乏用,稱貸於人,而貸家取息歲倍,縣以民蠶麥償之。文炳曰:“民困矣,吾為令,義不忍視也,吾當為代償。”乃以田廬若干畝計直與貸家,復籍縣閒田與貧民為業,使耕之。於是流離漸還,數年間,民食以足。朝廷初料民,令敢隱實者誅,籍其家。文炳使民聚口而居,少為戶數。眾以為不可,文炳曰:“為民獲罪,吾所甘心。”民亦有不樂為者,文炳曰:“後當德我。”由是賦斂大減,民皆富完。旁縣民有訟不得直者,皆詣文炳求決。文炳嘗上謁大府,旁縣人聚觀之,曰:“吾亟聞董令,董令顧亦人耳,何其明若神也!”時府索無厭,文炳抑不予。或讒之府,府欲中害之,文炳曰:“吾終不能剝民求利也。”即棄官去。

世祖在潛藩,癸丑秋,受命憲宗征南詔。文炳率義士四十六騎從行,人馬道死殆盡,及至吐番,止兩人能從。兩人者挾文炳徒行,躑躅道路,取死馬肉續食,日行不能三二十里,然志益厲,期必至軍。會使者過,遇文炳,還言其狀。時文炳弟文忠先從世祖軍,世祖即命文忠解尚廄五馬載糗糧迎文炳。既至,世祖壯其忠,且閔其勞,賜賚甚厚。有任使皆稱旨,由是日親貴用事。

己未秋,世祖伐宋,至淮西台山寨,命文炳往取之。文炳馳至寨下,諭以禍福,不應,文炳脫胄呼曰:“吾所以不極兵威者,欲活汝眾也,不速下,令屠寨矣。”守者懼,遂降。九月,師次陽羅堡。宋兵築堡於岸,陳船江中,軍容甚盛。文炳請於世祖曰:“長江天險,宋所恃以為國,勢必死守,不奪其氣不可,臣請嘗之。”即與敢死士數十百人當其前,率弟文用、文忠,載艨艟鼓棹疾趨,叫呼畢奮。鋒既交,文炳麾眾趨岸搏之,宋師大敗。命文用輕舟報捷,世祖方駐香爐峰,因策馬下山問戰勝狀,則扶鞍起立,豎鞭仰指曰:“天也!”且命他師毋解甲,明日將圍城。既渡江,會憲宗崩。閏十一月,班師。

庚申,世祖即位於上都,是為中統元年,命文炳宣慰燕南諸道。還奏曰:“人久馳縱,一旦遽束以法,不可。危疑者尚多,宜赦天下,與之更始。”世祖從之,反側者遂安。二年,擢山東東路宣撫使。方就道,會立侍衛親軍,帝曰:“親軍非文炳難任。”即遙授侍衛親軍都指揮使,佩金虎符。

三年,李璮反濟南。璮劇賊,善用兵。文炳會諸軍圍之,璮不得遁。久之,賊勢日蹙,文炳曰:“窮寇可以計擒。”乃抵城下,呼璮將田都帥者曰:“反者璮耳,余來即吾人,毋自取死也。”田縋城降。田,璮之愛將,既降,眾遂亂,禽璮以獻。璮兵有浙、漣兩軍二萬餘人,勇而善戰,主將怒其與賊,配諸軍,使陰殺之。文炳當殺二千人,言於主將曰:“彼為璮所脅耳,殺之恐乖天子仁聖之意。向天子伐南詔,或妄殺人,雖大將亦罪之,是不宜殺也。”主將從之。然他殺之者已眾,皆大悔。

璮伏誅,山東猶未靖,乃以文炳為山東東路經略使,率親軍以行。出金銀符五十,有功者聽與之。閏九月,文炳至益都,留兵於外,從數騎衣冠而入。居府,不設警衛,召璮故將吏立之庭,曰:“璮狂賊,詿誤汝等。璮已誅死,汝皆為王民。天子至仁聖,遣經略使撫汝,當相安毋懼。經略使得便宜除擬將吏,汝等勉取金銀符,經略使不敢格上命不予有功者。”所部大悅,山東以安。

至元三年,帝懲李璮之亂,欲潛銷方鎮之橫,以文炳代史氏兩萬戶為鄧州光化行軍萬戶、河南等路統軍副使。到官,造戰艦五百艘,習水戰,預謀取宋方略,凡厄塞要害皆列柵築堡,為備御計。帝嘗召文炳密謀,欲大發河北民丁。文炳曰:“河南密邇宋境,人習江淮地利,宜使河北耕以供軍,河南戰以闢地。俟宋平,則河北長隸兵籍,河南削籍為民。如是為便。又將校素無俸給,連年用兵,至有身為大校出無馬乘者。臣即所部千戶私役兵士四人,百戶二人,聽其雇役,稍食其力。”帝皆從之,始頒將校俸錢,以秩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