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演義》第三十四回 滿惡貫奸相伏冥誅 進良言直臣邀主眷


事有湊巧,那太皇太后弘吉剌氏,亦病勢沉重,奄然逝世。距鐵木迭兒病死,不過一二十日。總算親暱。原來太皇太后自英宗即位後,便已得病,接連是失列門伏誅,失了一個貼肉的幸臣,亦列失八駢戮,又少了一個知情的伴媼,一枕淒涼,萬般苦楚,且又不便說明,好似啞子吃黃連,只有自知,無人分曉,虧得參苓等物,朝晚服餌,總算勉勉強強的拖了一年,嗣復聞得鐵木迭兒身死,不禁唏噓道:“痴兒負我!痴兒負我!”嗣是病益加重,困頓了十數日,也即告終。英宗仍照例舉喪,追謚昭獻元聖皇后。特錄諡法,與上敘述冊文意同。
禮官以十月有事太廟,奏請國哀期以日易月,待旬有二日後,乃舉祀事。英宗道:“太廟禮不可廢,迎香去樂便了。”冬祭後,特授拜住為右丞相,兼監修國史。拜住辭不敢受,英宗道:“卿佐朕二年,不避權貴,敢任勞怨,朕看滿廷王公,無出卿右,意欲授卿公爵,為卿酬勞,至若右相一職,除卿外還有何人?卿毋再辭!”拜住頓首道:“陛下必欲以右相授臣,臣敢不祗遵上命,若三公秩位,所以崇德報功,臣無功德,何堪當此?”英宗道:“朕知道了。”
越日,即以立右丞相拜住,頒詔天下。惟左丞相一缺,不另設人。在英宗的意見,實是倚畀獨專,不使掣肘,拜住亦感激圖報,首薦張珪,令復為平章政事,並召用舊臣王約、韓從益等,令他食祿家居,每日一至中書省議事。又起吳澄為翰林直學士。澄年已老,因聞拜住求賢若渴,乃杖策入朝。
會英宗命寫金字藏經,令左丞速速代傳詔旨,飭澄為序,澄瞿然道:“主上寫經,為民祈福,原是盛舉;若用以追薦,臣所未解,如佛氏好言輪迴,不過謂善人死去,上通高明,光齊日月,惡人死去,下淪汙穢,微等蟲沙。徒侶不明此旨,反謂誦經設醮,可以超薦靈魂。試思我朝的列祖列宗,功德蓋世,何用薦拔?且自國初以來,寫經追薦,已不知若干次,若謂未效,是為蔑佛;若謂已效,是謂誣祖,是此兩難,教臣如何下筆?就使遵旨撰就,也是一時欺人,不能示後,請左丞為我復奏罷!”至理名言佳句
速速據實奏陳,適拜住在側,便道:“吳學士的言語,很是有理,從古以來,帝王得天下,總以得民心為本,失民心便失天下,若徒索虛無,何關實際?梁武帝以佞佛亡國,願陛下詳察!”英宗道:“近有人謂佛教可治天下,難道此言不確么?”拜住道:“清淨寂滅,只可自治;若要治天下,除仁義道德外,殊無他法!陛下試想佛教宗旨,無君臣,無父子,無兄弟夫婦,天下若照此通行,人種都要滅絕,還有什麼綱常呢!”剴切詳明。英宗道:“唐太宗時有魏徵,不愧諫臣,卿亦可算一魏徵了!”拜住道:“槃圓水圓,盂方水方,有納諫的太宗,自有敢諫的魏徵,陛下能從諫如流,台官中不乏忠臣,何止一臣呢!”英宗道:“卿言甚善!朕當聽卿,所有政務,亦願卿熟慮慎行!”拜住遵旨而退。
越數日,監察御史蓋繼元、宋翼,奏言鐵木迭兒奸貪負國,生逃顯戮,死有餘辜!應追奪官爵,籍沒家資等語。英宗復問拜住,拜住道:“誠如御史等言。”英宗便詔奪鐵木迭兒原官,並一切封贈,又令衛士查抄家產,金珠玉帛,價值累萬。於是鐵木迭兒的遺黨,人人自危,朝思夜想,彼籌此畫,遂鬧出一場天大的逆案。小子有詩詠道:
芟惡宜如芟草嚴,胡為奸黨未全殲?
須知蜂螫猶留毒,一誤何堪再誤添!
欲知逆案詳細,請看下回便知。
英宗之失德,莫如殺觀音保等一事。然觀音保等之死,實鐵木迭兒父子構成之。元自世祖以來,阿合馬、盧世榮、桑哥等,相繼為奸,累遭顯戮。至如鐵木迭兒之貪淫忮虐,較阿合馬等為尤甚,而乃權寵終身,安死牖下,後雖奪官籍產,而放恣一生,竟逃國法,未始非仁、英二宗之失刑也!拜住專任相職,不可謂不得君,觀其任賢去邪,陳善納誨,亦不可謂不盡忠,然朝右奸黨,未盡戮逐,死灰尚且復燃,能保奸黨之不肆反噬乎?故本回為英宗君相合傳,而褒中寓貶,自有微意,讀者可於言外見之,毋徒視作斷爛朝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