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演義》第一回 感白光孀姝成孕 劫紅顏異兒得妻


朵奔巴延既死,那阿蘭郭斡青年寡偶,寂寂家居,免不得獨坐神傷,唏噓終日。幸虧瑪哈賚體心著意,時常來往,所有家事一切,盡由他代為籌辦,所以阿蘭郭斡尚沒有什麼苦況,做日和尚撞日鍾,也覺得破涕為笑了。寓意於微。
轉瞬一年,阿蘭郭斡的肚腹,居然膨脹起來,俄而越脹越大,某夕,竟產下一男。說也奇怪,所生男子,尚未斷乳,阿蘭郭斡腹脹如故,又復產了一男。旁人議論紛紛,那阿蘭郭斡毫不在意,以生以養,與從前夫在時無異。偏這肚中又要作怪,膨脹十月,又舉一男。臨產時,祥光滿室,覺有神異,乳兒啼聲,亦異常人。阿蘭郭斡很是欣慰,頭生子名不袞哈搭吉,次生子名不固撤兒只,第三子名孛端察兒。蒙古人種,目睛多作栗黃色,獨孛端察兒灰色目睛,甫越周年,即舉止不凡,所以阿蘭郭斡格外鍾愛。
獨古訥特兩兄弟,年已長成,背地裡很是不平,嘗私語道:“我母無親房兄弟,又無丈夫,為何生了這三個兒子?家內獨有襟丈往來,莫不是他生的么?”說著時,被阿蘭郭斡聞知,便叫二子一同入房,密語道:“你等道我無夫生子,必與他人有私情么?哪裡知道三個兒子,是從天所生的!我自你父亡後,並沒有什麼壞心,惟每夜有黃白色人,從天窗隙處進來,將我腹屢次摩挲,把他的光明,透入我腹,因此懷著了孕,連生三男。看來這三子不是凡人,久後他們做了帝王,你兩人才識得是天賜!”欺人乎?欺己乎?
吉訥特兩兄弟,彼此相覷,不出一詞。阿蘭郭斡復道:“你以為我捏謊么?我如不耐寡居,何妨再醮,乃作此曖昧情事!你若不信,試伺我數夕,自知真假!”古訥特兄弟應聲而出。是夕,果見有白光閃入母寢,至黎明方出。於是古訥特兄弟也有些迷信起來。我卻不信。
到了孛端察兒已越十齡,阿蘭郭斡烹羊炰羔,斗酒自勞,一面令五子列坐侍飲。酒半酣,便語五子道:“我已老了,不能與你等時常同飲,但你五人都是我一個肚皮里生的,將來須要和睦度日,幸勿爭鬧!”語至此,顧著孛端察兒道:“你去攜五支箭來!”孛端察兒奉命而往,不一刻即將五支箭呈奉。阿蘭郭斡即命餘子起立,教他各折一箭,五人應手而斷。阿蘭郭斡復令把五支箭簳,束在一處,更叫他們輪流折箭。五人按次輪著,統不能折。阿蘭郭斡微笑道:“這就是單者易折,眾則難摧的語意。”魏書《吐谷渾傳》,其主阿豺曾有此語,不識阿蘭郭斡何亦知此。五子拱手聽命。
又越數年,阿蘭郭斡出外遊玩,偶然受了風寒,遂致發寒發熱。起初還可勉強支持,過了數日,已是困頓床褥,羸弱不堪。阿蘭郭斡自知不起,叫五人齊至床側,便道:“我也沒有甚么囑咐,但折箭的事情,你等須要切記,不可忘懷!”
言訖,瞑目而逝。想是神人召去。
五子備辦喪禮,將母屍斂葬畢,長子布兒古訥特,創議分析,把所有家資,作四股均派,只將孛端察兒一人擱起,分毫不給。孛端察兒道:“我也是母親所生的,如何四兄統有家產,我獨向隅!”布兒古訥特道:“你年尚少,沒有分授家產的資格。家中有一匹禿尾馬,給你就是!你的飲食,由我四家擔任。何如?”孛端察兒尚欲爭論,偏那諸兄齊聲贊同,料知彼眾我寡,爭亦無益。
勉強同住了數月,見哥嫂等都甚冷淡,不由的懊惱道:“我這裡長住做甚么?我不如自去尋生,死也可,活也可!”頗有丈夫氣。遂把禿尾馬牽出,騰身上馬,負著弓矢,挾著刀劍,順了斡難河流,揚長而去。
到了巴爾圖鄂拉,鄂拉,蒙古語,山也。望見草木暢茂,山環水繞,倒也是個幽靜的地方。他便下了騎,將禿尾馬拴著樹旁。探懷取刀,順手斬除草木,用木作架,披草作瓦,費了一晝夜工夫,竟築起一間草舍。腰間幸帶有乾糧,隨便充飢。次日出外瞭望,遙見有一隻黃鷹,攫著野鶩,任情吞噬。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就拔了幾根馬尾,結成一條繩子,隨手作圈,靜悄悄的躡至黃鷹背後;巧值黃鷹昂起頭來,他順手放繩,把鷹頭圈住,牽至手中,捧住黃鷹道:“我孑身無依,得了你,好與我做個夥伴,我取些野物養你,你也取些野物養我,可好么?”黃鷹似解他語言,垂首聽命。孛端察兒遂攜鷹歸來,見山麓有一狼,含住野物,踉蹌奔趨。他就從背後取出短箭,拈弓搭著,颼的一聲,將狼射倒。隨取了死狼,並由狼吃殘的野物,一併挾著,返至草舍。一面用薪煨狼,聊當糧食,一面將狼殘野物,豢給黃鷹。這黃鷹兒恰也馴順,一豢數日,竟與孛端察兒相依如友。有時飛至野外,搏取食物,即啣給孛端察兒。孛端察兒欣慰非常,與黃鷹生熟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