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卷二十五 列傳第十七

◎李賢(子端 弟遠) 遠子植 基

李賢,字賢和,其先隴西成紀人也。曾祖富,魏太武時以子都督討兩山屠各歿於陣,贈寧西將軍、隴西郡守。祖斌,襲領父兵,鎮於高平,因家焉。父文保,早卒。魏大統末,以賢兄弟著勛,追贈涇原東秦三州刺史、司空。

賢幼有志節,不妄舉動。嘗出遊,遇一老人,鬚眉皓白,謂之曰:"我年八十,觀士多矣,未有如卿者。必為台牧,卿其勉之。"九歲,從師受業,略觀大旨而已,不尋章句。或謂之曰:"學不精勤,不如不學。"賢曰:"夫人各有志,賢豈能強學待問,領徒授業耶!唯當粗聞教義,補己不足。至如忠孝之道,實銘之於心。"問者慚服。年十四,遭父喪,撫訓諸弟,友愛甚篤。

魏永安中,万俟醜奴據岐、涇等諸州反叛,魏孝莊遣爾朱天光率兵擊破之。其黨万俟道洛、費連少渾猶據原州,未知醜奴已敗。天光遣使造賢,令密圖道洛。天光率兵續進。會賊黨万俟阿寶戰敗逃還,私告賢曰:"醜奴已敗,王師行至此。阿寶以性命相投,願能存濟。"賢因令阿寶偽為醜奴使,紿道洛等曰:"今已破台軍,須與公計事,令阿寶權守原州,公宜速往。"道洛等信之,是日便發。既出而天光至,遂克原州。道洛乃將麾下六千人奔於牽屯山。天光見賢曰:"道洛之出,子之力也。"賢又率鄉人出馬千匹以助軍,天光大悅。時原州亢旱,天光以乏水草,乃退舍城東五十里,牧馬息兵。令都督長孫邪利行原州事,以賢為主簿。道洛復乘虛忽至。時賊黨千餘人在城中,密為內應,引道洛入城,遂殺邪利。賢復率鄉人殊死拒戰,道洛乃退走。又有賊帥達符顯圍逼州城,晝夜攻戰,屢被摧衄。賢間道赴雍州,詣天光請援。天光許之,賢乃返。而賊營壘四合,無因入城。候日向夕,乃偽負薪,與賊樵採者俱得至城下。城中垂布引之,賊眾方覺,乃弓弩亂髮。射之不中,遂得入城,告以大軍將至。賊聞之,便即散走。累遷威烈將軍、殿中將軍、高平令。

賀拔岳為侯莫陳悅所害,太祖西征。賢與其弟遠、穆等密應侯莫陳崇。以功授都督,仍守原州。及大軍將至秦州,悅棄城走。太祖令兄子導勒兵追之,以賢為前驅。轉戰四百餘里,至牽屯山及之,悅自剄於陣。賢亦被重瘡,馬中流矢。太祖嘉之,賞奴婢、布帛及雜畜等,授持節、撫軍大將軍、都督。

魏孝武西遷,太祖令賢率騎兵迎衛。時山東之眾,多欲逃歸。帝乃令賢以精騎三百為殿,眾皆憚之,莫敢亡叛。封下封縣公,邑一千戶。俄授左都督、安東將軍,還鎮原州。

大統二年,州民豆盧狼害都督大野樹兒等,據州城反。賢乃招集豪傑與之謀曰:"賊起倉卒,便誅二將,其勢雖盛,其志已驕。然其政令莫施,唯以殘剝為業。夫以羈旅之賊,而馭烏合之眾,勢自離解。今若從中擊之,賊必喪膽。如吾計者,指日取之。"眾皆從焉。賢乃率敢死士三百人,分為兩道,乘夜鼓譟而出。群賊大驚,一戰而敗。狼乃斬關遁走。賢輕與三騎追斬之。遷原州長史,尋行原州事。

四年,莫折後熾連結賊黨,所在寇掠。賢率鄉兵與行涇州事史寧討之。後熾列陣以待。賢謂寧曰:"賊聚結歲久,徒眾甚多,數州之人,皆為其用。我若總一陣併力擊之,彼既同惡相濟,理必總萃於我。其勢不分,眾寡莫敵。我便救尾,無以制之。今若令諸軍分為數隊,多設旗鼓,掎角而前,以脅諸柵。公別統精兵,直指後熾,按甲而待,莫與交鋒。後熾欲前,則憚公之銳。諸柵欲出,則懼我疑兵。令其進不得戰,退不得走,以候其懈,擊之必破。後熾一敗,則眾柵不攻自拔矣。"寧不從,屢戰頻北。賢乃率數百騎徑掩後熾營,收其妻子、僮隸五百餘人,並輜重等。屬後熾與寧戰勝,方欲追奔,忽聞賢至,乃棄寧與賢接戰。賢手斬十餘級,生獲六人,賊遂大敗。後熾單騎遁走。師還,以功賞奴婢四十口,雜畜數百頭。

八年,授原州刺史。賢雖少從戎旅,而頗閒政事,撫導鄉里,甚得民和。十二年,隨獨孤信征涼州,平之。又撫慰張掖等五郡而還。俄而茹茹圍逼州城,剽掠居民,驅擁畜牧。賢欲出戰,大都督王德猶豫未決。賢固請,德乃從之。賢勒兵將出,賊密知之,乃引軍退。賢因率騎士追擊,斬二百餘級,捕虜百餘人,獲駝馬牛羊二萬頭,財物不可勝計。所掠之人,還得安堵。加授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