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宋紀九 昭陽大荒落,一年



癸巳,劭葬太祖於長寧陵,謚曰景皇帝,廟號中宗。

乙未,武陵王發西陽;丁酉,至尋陽。庚子,王命顏竣移檄四方,使共討劭。州郡承檄,翕然回響。南譙王義宣遣臧質引兵詣尋陽,與駿同下,留魯爽於江陵。

劭以兗、冀二州刺史蕭思話為徐、兗二州刺史,起張永為青州刺史。思話自歷城引部曲還平城,起兵以應尋陽;建武將軍垣護之在歷城,亦帥所領赴之。南譙王義宣版張永為冀州刺史。永遣司馬崔勛之等將兵赴義宣。義宣慮蕭思話與永不釋前憾,自為書與思話,使長史張暢為書與永,勸使相與坦懷。

隨王誕將受劭命,參軍事沈正說司馬顧琛曰:"國家此禍,開闢未聞。今以江東驍銳之眾,唱大義於天下,其誰不回響!豈可使殿下北面凶逆,受其偽寵乎!"琛曰:"江東忘戰日久,雖逆順不同,然強弱亦異,當須四方有義舉者,然後應之,不為晚也。"正曰:"天下未嘗有無父無君之國,寧可自安仇恥而責義於餘方乎!今正以弒逆冤醜,義不同天,舉兵之日,豈求必全邪!馮衍有言:'大漢之貴臣,將不如荊、齊之賤士乎!'況殿下義兼臣子,事實國家者哉!"琛乃與正共入說誕,誕從之。正,田子之兄子也。

劭自謂素習武事,語朝士曰:"卿等但助我理文書,勿措意戎旅;若有寇難,吾自當之,但恐賊虜不敢動耳。"及聞四方兵起,始憂懼,戒嚴,悉召下番將吏,遷淮南岸居民於北岸,盡聚諸王及大臣於城內,移江夏王義恭處尚書下舍,分義恭諸子處侍中下省。

夏,四月,癸卯朔,柳元景統寧朔將軍薛安都等十二軍發湓口,司空中兵參軍徐遺寶以荊州之眾繼之。丁未,武陵王發尋陽,沈慶之總中軍以從。

劭立妃殷氏為皇后。

庚戌,武陵王檄書至建康,劭以示太常顏延之曰:"彼誰筆也?"延之曰:"竣之筆也。"劭曰:"言辭何至於是!"延之曰:"竣尚不顧老臣,安能顧陛下!"劭怒稍解。悉拘武陵王子於侍中下省,南譙王義宣子於太倉空舍。劭欲盡殺三鎮士民家口,江夏王義恭、何尚之皆曰:"凡舉大事者不顧家;且多是驅逼,今忽誅其室累,正足堅彼意耳。"劭以為然,乃下書一無所問。

劭疑朝廷舊臣皆不為己用,乃厚撫魯秀及右軍參軍王羅漢,悉以軍事委之;以蕭斌為謀主,殷沖掌文符。蕭斌勸劭勒水軍自上決戰,不爾則保據梁山。江夏王義恭以南軍倉猝,船舫陋小,不利水戰,乃進策曰:"賊駿小年未習軍旅,遠來疲弊,宜以逸待之。今遠出梁山,則京都空弱,東軍乘虛,或能為患。若分力兩赴,則兵散勢離。不如養銳待期,坐而觀釁。割棄南岸,柵斷石頭,此先朝舊法,不憂賊不破也。"劭善之。斌厲色曰:"南中郎二十年少,能建如此大事,豈復可量!三方同惡,勢據上流;沈慶之甚練軍事,柳元景、宗愨屢嘗立功。形勢如此,實非小敵。唯宜及人情未離,尚可決力一戰;端坐檯城,何由得久!今主,鹹無戰意,豈非天也!"邵不聽。或勸劭保石頭城,劭曰:"昔人所以固石頭城者,俟諸侯勤王耳。我若守此,誰當見救!唯應力戰決之;不然,不克。"日日自出行軍,慰勞將士,親督都水治船艦。壬子,焚淮南岸室屋、淮內船舫,悉驅民家渡水北。

立子偉之為皇太子。以始興王濬妃父褚湛之為丹陽尹。湛之,裕之之兄子也。濬為侍中、中書監、司徒、錄尚書六條事,加南平王鑠開府儀同三司,以南兗州刺史建平王宏為江州刺史。太尉司馬寵秀之自石頭先眾南奔,人情由是大震。以營道侯義綦為湘州刺史,檀和之為雍州刺史。

癸丑,武陵王軍於鵲頭。宣城太守王僧達得武陵王檄,未知所從。客說之曰:"方今釁逆滔天,古今未有。為君計,莫若承義師之檄,移告傍郡。苟在有心,誰不回響!此上策也。如其不能,可躬帥向義之徒,詳擇水陸之便,致身南歸,亦其次也。"僧達乃自侯道南奔,逢武陵王於鵲頭。王即以為長史。僧達,弘之子也。王初發尋陽,沈慶之謂人曰:"王僧達必來赴義。"人問其故,慶之曰:"吾見其在先帝前議論開張,執意明決;以此言之,其至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