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唐紀五十 起玄黓涒灘,盡閼逢閹茂五月,凡二年有奇



九月,詔西北邊貴糴以實倉儲,邊備浸充。冬,十一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吐蕃、雲南日益相猜,每雲南兵至境上,吐蕃輒亦發兵,聲言相應,實為之備。辛酉,韋皋復遺雲南王書,欲與共襲吐蕃,驅之雲嶺之外,悉平吐蕃城堡,獨與雲南筑大城於境上,置戍相保,永同一家。

右庶子妝公輔久不遷官,詣陸贄求遷,贄密語之曰:"聞竇相屢奏擬,上不允,有怒公之言。"公輔懼,請為道士。上問其故,公輔不敢泄贄語,以聞參言為對。上怒參歸怨於君。己巳,貶公輔為吉州別駕,又遣中使責參。

庚午,山南西道節度使嚴震奏敗吐蕃於芳州及黑水堡。

初,李納以棣州蛤蟲朵有鹽利,城而據之。又戍德州之南三汊城,以通田緒之路。及李師古襲位,王武俊以其年少,輕之,是月,引兵屯德、棣,將取蛤蟲朵及三汊城。師古遣趙鎬將兵拒之。上遣中使諭止之,武俊乃還。

初,劉怦薨,劉濟在莫州,其母弟澭在父側,以父命召濟而以軍府授之。濟以澭為瀛州刺史,許它日代己。既而濟用其子為副大使,澭怨之,擅通表朝廷,遣兵千人防秋。濟怒,發兵擊澭,破之。

左神策大將軍柏良器,募才勇之士以易販鬻者,監軍竇文場惡之。會良器妻族飲醉,寓宿宮舍。十二月,丙戌,良器坐左遷右領軍。自是宦官始專軍政。

貞元九年癸酉,公元七九三年

春,正月,癸卯,初稅茶。凡州、縣產茶及茶山外要路,皆估其直,什稅一,從鹽鐵使張滂之請也。滂奏:"去歲水災減稅,用度不足,請稅茶以足之。自明年以往,稅茶之錢,令所在別貯,俟有水旱,以代民田稅。"自是歲收茶稅錢四十萬緡,未嘗以救水旱也。滂又奏:"奸人銷錢為銅器以求贏,請悉禁銅器。銅山聽人開採,無得私賣。

二月,甲寅,以義武留後張升云為節度使。

初,鹽州既陷,塞外無復保障。吐蕃常阻絕靈武,侵擾鄜坊。辛酉,詔發兵三萬五千人城鹽州,又詔涇原、山南、劍南各發兵深入吐蕃以分其勢,城之二旬而畢。命鹽州節度使杜彥光戍之,朔方都虞候楊朝晟戍木波堡,由是靈、武銀、夏、河西獲安。

上使人諭陸贄,以"要重之事,勿對趙憬陳論,當密封手疏以聞。"又"苗粲以父晉卿往年攝政,嘗有不臣之言,諸子皆與古帝王同名,今不欲明行斥逐,兄弟亦各除外官,勿使近屯兵之地。"又"卿清慎太過,諸道饋遺,一皆拒絕,恐事情不通,如鞭靴之類,受亦無傷。"贄上奏,其略曰:"昨臣所奏,惟趙憬得聞,陛下已至勞神,委曲防護。是於心膂之內,尚有形跡之拘,跡同事殊,鮮克以濟。恐爽無私之德,且傷不吝之明。"又曰:"爵人必於朝,刑人必於市,惟恐眾之不睹,事之不彰。君上行之無愧心,兆庶聽之無疑議,受賞安之無怍色,當刑居之無怨言,此聖王所以宣明典章,與天下公共者也。凡是譖訴之事,多非信實之言,利於中傷,懼於公辯。或雲歲月已久,不可究尋;或雲事體有妨,須為隱忍;或雲惡跡未露,宜假它事為名;或雲但棄其人,何必明言責辱。詞皆近於情理,意實苑於矯誣,傷善售奸,莫斯為甚!若晉卿父子實有大罪,則當公議典憲;若被誣枉,豈令陰受播遷。夫聽訟辨讒,必求情辨跡,情見跡著,辭服理窮,然後加刑罰焉,是以下無冤人,上無謬聽。"又曰:"監臨受賄,盈尺有刑,至於士吏之微,尚當嚴禁,矧居風化之首,反可通行!賄道一開,展轉滋甚,鞭靴不已,必及金玉。目見可欲,何能自窒於心!已與交私,何能中絕其意!是以涓流不絕,溪壑成災矣。"又曰:"若有所受,有所卻,則遇卻者疑乎見拒而不通矣;若俱辭不受,則鹹知不受者乃其常理,復何嫌阻之有乎!"

初,竇參惡左司郎中李巽,出為常州刺史。及參貶郴州,巽為湖南觀察使。汴州節度使劉士寧遺參絹五十匹,巽奏參交結藩鎮。上大怒,欲殺參,陸贄以為參罪不至死,上乃止,既而復遣中使謂贄曰:"參交結中外,其意難測,社稷事重,卿速進文書處分。"贄上言:"參朝廷大臣,誅之不可無名。昔劉晏之死,罪不明白,至今眾議為之憤邑,叛臣得以為辭。參貪縱之罪,天下共知;至於潛懷異圖,事跡曖昧。若不推鞫,遽加重辟,駭動不細。竇參於臣無分,陛下所知,豈欲營救其人,蓋惜典刑不濫。"三月,更貶參驩州司馬,男女皆配流。上又命理其親黨,贄奏:"罪有首從,法有重輕,參既蒙宥,親黨亦應末減。況參得罪之初,私黨並已連坐,人心久定,請更不問。"從之。上又欲籍其家貲,贄曰:"在法,反逆者盡沒其財,贓污者止征所犯。皆須結正施刑,然後收籍。今罪法未詳,陛下已存惠貸,若簿錄其家,恐以財傷義。"時宦官左右恨參尤深,謗毀不已。參未至驩州,竟賜死於路。竇申杖殺,貨財、奴婢悉傳送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