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唐紀四十三 起重光作噩六月,盡玄黓閹茂,凡一年有奇



時兩河用兵,月費百餘萬緡,府庫不支數月。太常博士韋都賓、陳京建議,以為:"貨利所聚,皆在富商,請括富商錢,出萬緡者,借其餘以供軍。計天下不過借一二千商,則數年之用足矣。"上從之。甲子,詔借商人錢,令度支條上。判度支杜佑大索長安中商賈所有貨,意其不實,輒加搒捶。帛粟麥者,皆借四分之一,封其櫃窖。百姓為之罷市,相帥遮宰相馬自訴,以千萬數。盧杞始慰諭之,勢不可遏,乃疾驅自他道歸。計並借商所得,才二百萬緡,人已竭矣。京,叔明之五世孫也。

甲戌,以昭義節度副使、磁州刺史盧玄卿為洺州刺史兼魏博招討副使。

初,李抱真為澤潞節度使,馬燧領河陽三城。抱真欲殺懷州刺史楊鉥,鉥奔燧。燧納之,且奏其無罪,抱真怒。及同討田悅,數以事相恨望,二人怨隙遂深,不復相見。由是諸軍逗橈,久無成功,上數遣中使和解之。及王武俊逼趙州,抱真分麾下二千人戍邢州,燧大怒曰:"餘賊未除,宜相與戮力,乃分兵自守其地,我寧得獨戰邪!"欲引兵歸。李晟說燧曰:"李尚書以邢、趙連壤,分兵守之,誠未有害。今公遽自引去,眾謂公何!"燧悅,乃單騎造抱真壘,相與釋憾結歡。會洺州刺史田昂請入朝,燧奏以洺州隸抱真,請玄卿為刺史,兼充招討之副。李晟軍先隸抱真,又請兼隸燧,以示協和。上皆從之。

盧龍節度行軍司馬蔡廷玉惡判官鄭雲逵,言於朱泚,奏貶莫州參軍。雲逵妻,朱滔之女也,滔復奏為掌書記。雲逵深構廷玉於滔,廷玉又與檢校大理少卿朱體微言於泚曰:"滔在幽鎮,事多專擅,其性非長者,不可以兵權付之。"滔知之,大怒,數與泚書,請殺二人者,泚不從。由是兄弟頗有隙。及滔拒命,上欲歸罪於廷玉等以悅滔,甲子,貶廷玉柳州司戶,體微萬州南浦尉。

宣武節度使劉洽攻李納之濮陽,降其守將高彥昭。

朱滔遣人以蠟書置髻中遺朱泚,欲與同反。馬燧獲之,並使者送長安,泚不之知。上驛召泚於鳳翔,至,以蠟書並使者示之,泚惶恐頓首請罪。上曰:"相去千里,初不同謀,非卿之罪也。"因留之長安私第,賜名園、腴田、錦彩、金銀甚厚,以安其意;其幽州、盧龍節度、太尉、中書令並如故。

上以幽州兵在鳳翔,思得重臣代之。盧杞忌張鎰忠直,為上所重,欲出之於外,己得專總朝政,乃對曰:"朱泚名位素崇,鳳翔將校班秩已高,非宰相信臣,無以鎮撫,臣請自行。"上俯首未言,杞又曰:"陛下必以臣貌寢,不為三軍所伏,固惟陛下神算。"上乃顧鎰曰:"才兼文武,望重內外,無以易卿。"鎰知為杞所排而無辭以免,因再拜受命。戊寅,以鎰兼鳳翔尹、隴右節度等使。

初,盧杞與御史大夫嚴郢共構楊炎、趙惠伯之獄,炎死,杞復忌郢。會蔡廷玉等貶官,殿中侍御史鄭詹誤遞文符至昭應送之,廷玉等行已至藍田,召還而東,廷玉等以為執己送朱滔,至靈寶西,赴河死。上聞之,駭異,盧杞因奏:"朱泚必疑以為詔旨,請遣三司使案詹。"又言:"御史所為,必稟大夫,請並郢案之。"獄未具,壬午,杞奏杖殺詹於京兆府;貶郢費州刺史,卒於貶所。

上初即位,崔祐甫為相,務崇寬大,故當時政聲藹然,以為有貞觀之風。及盧杞為相,知上性多忌,因以疑似離間群臣,始勸上以嚴刻御下,中外失望。

淮南節度使陳少游奏,本道稅錢每千請增二百。五月,丙戌,詔增它道稅錢皆如淮南;又鹽每斗價皆增百錢。

朱滔、王武俊自寧晉南救魏州,辛卯,詔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將朔方及神策步騎萬五千人東討田悅,且拒滔等。滔行至宗城,掌書記鄭雲逵、參謀田景仙棄滔來降。

丁酉,加河東節度使馬燧同平章事。

辛亥,置義武軍節度於定州,以易、定、滄三州隸之。張光晟之殺突董也,上欲遂絕回紇,召冊可汗使源休還太原。久之,乃復遣休送突董及翳密施、大、小梅錄等四喪還其國,可汗遣其宰相頡子思迦等迎之。頡子思迦坐大帳,立休等於帳前雪中,詰以殺突董之狀,欲殺者數四,供待甚薄。留五十餘日,乃得歸。可汗使人謂之曰:"國人皆欲殺汝以償怨,我意則不然。汝國已殺突董等,我又殺汝,如以血洗血,污益甚耳!今吾以水洗血,不亦善乎!唐負我馬直絹百八十萬匹,當速歸之。"遣其散支將軍康赤心隨休入見,休竟不得見可汗而還。六月,己卯,至長安,詔以帛十萬匹、金銀十萬兩償其馬直。休有口辯,盧杞恐其見上得幸,乘其未至,先除光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