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漢紀四十六 起強圉作噩,盡昭陽單閼,凡七年



乙亥,京師地震。

甲申,中藏府丞祿署火。秋,七月,己未,南宮承善闥火。

鳥吾羌寇漢陽,隴西、金城諸郡兵討破之。

艾縣賊攻長沙郡縣,殺益陽令,眾至萬餘人;謁者馬睦督荊州刺史劉度擊之,軍敗,睦、度奔走。零陵蠻亦反。冬,十月,武陵蠻反,寇江陵,南郡太守李肅奔走,主簿胡爽扣馬首諫曰:"蠻夷見郡無儆備,故敢乘間而進。明府為國大臣,連城千里,舉旗鳴鼓,應聲十萬,奈何委符守之重,而為逋逃之人乎!"肅拔刃向爽曰:"掾促去!太守今急,何暇此計!"爽抱馬固諫,肅遂殺爽而走。帝聞之,征肅,棄市;度、睦減死一等;復爽門閭,拜家一人為郎。

尚書朱穆舉右校令山陽度尚為荊州刺史。辛丑,以太常馮緄為車騎將軍,將兵十餘萬討武陵蠻。先是,所遣將帥,宦官多陷以折耗軍資,往往抵罪,緄願請中常侍一人監軍財費。尚書朱穆奏"緄以財自嫌,失大臣之節;"有詔勿劾。緄請前武陵太守應奉與俱,拜從事中郎。十一月,緄軍至長沙,賊聞之,悉詣營乞降。進擊武陵蠻夷,斬首四千餘級,受降十餘萬人,荊州平定。詔書賜錢一億,固讓不受,振旅還京師,推功於應奉,薦以為司隸校尉;而上書乞骸骨,朝廷不許。

滇那羌寇武威、張掖、酒泉。

太尉劉矩免,以太常楊秉為太尉。

皇甫規持節為將,還督鄉里,既無它私惠,而多所舉奏,又惡絕宦官,不與交通。於是中外並怨,遂共誣規貨賂群羌,令其文降,帝璽書誚讓相屬。

規上書自訟曰:"四年之秋,戎醜蠢戾,舊都懼駭,朝廷西顧。臣振國威靈,羌戎稽首,所省之費一億以上。以為忠臣之義不敢告勞,故恥以片言自及微效,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前踐州界,先奏孫俊、李翕、張稟;鏇師南征,又上郭閎、趙熹,陳其過惡,執據大辟。凡此五臣,支黨半國,其餘墨綬下至小吏,所連及者復有百餘。吏托報將之怨,子思復父之恥,載贄馳車,懷糧步走,交構豪門,競流謗讟,雲臣私報諸羌,讎以錢貨。若臣以私財,則家無擔石;如物出於官,則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遺匈奴以宮姬,鎮烏孫以公主;今臣但費千萬以懷叛羌,則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貴,將有何罪負義違理乎!自永初以來,將出不少,覆軍有五,動資巨億,有鏇車完封,寫之權門,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還督本土,糾舉諸郡,絕交離親,戮辱舊故,眾謗陰害,固其宜也!"

帝乃征規還,拜議郎,論功當封;而中常侍徐璜、左悺欲從求貨,數遣賓客就問功狀,規終不答。璜等忿怒,陷以前事,下之於吏。官屬欲賦斂請謝,規誓而不聽,遂以餘寇不絕,坐系廷尉,論輸左校。諸公及太學生張鳳等三百餘人詣闕訟之,會赦,歸家。

延熹六年癸卯,公元一六三年

春,二月,戊午,司徒種暠薨。

三月,戊戌,赦天下。

以衛尉潁川許栩為司徒。

夏,四月,辛亥,康陵東署火。

五月,鮮卑寇遼東屬國。

秋,七月,甲申,平陵園寢火。

桂陽賊李研等寇郡界,武陵蠻復反。太守陳奉討平之。宦官素惡馮緄,八月,緄坐軍還盜賊復發,免。

冬,十月,丙辰,上校獵廣成,遂幸函谷關、上林苑。光祿勛陳蕃上疏諫曰:"安平之時,游畋宜有節,況今有三空之厄哉!田野空,朝廷空,倉庫空。加之兵戎未戢,四方離散,是陛下焦心毀顏,坐以待旦之時也,豈宜揚旗曜武,騁心輿馬之觀乎!又前秋多雨,民始種麥,今失其勸種之時,而令給驅禽除路之役,非賢聖恤民之意也。"書奏,不納。

十一月,司空劉寵免。十二月,以衛尉周景為司空。景,榮之孫也。時宦官方熾,景與太尉楊秉上言:"內外吏職,多非其人。舊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秉勢;而今枝葉賓客,布列職署,或年少庸人,典據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可遵用舊章,退貪殘,塞災謗。請下司隸校尉、中二千石、城門、五營校尉、北軍中候,各實核所部;應當斥罷,自以狀言三府,兼察有遺漏,續上。"帝從之。於是秉條奏牧、守、青州刺史羊亮等五十餘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