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北歸讀書報告

剛看完《南渡》的時候,心裡是滿滿的惋惜和欽佩。我一直困惑著,怎樣的一群人,才能被作者稱為“後無來者”的大師?

所謂大師,我想,可以用北宋大儒張橫渠的一句話來概括:“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剛剛走出封建社會的中國還很閉塞、落後,在那樣一個時代里,傳統的中國人,骨子裡還是注重功名的,但是偏偏有逆天下人所好、離經叛道的人。梁啓超就是那個時代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梁啓超不光自己在中國宣傳新思想,把先進的文化帶回中國,更讓自己的子女踏上了治學之路,並且淨撿荊棘密布、無人問津的路來走。中國人沒有搞建築的,他就讓梁思成去美國讀建築。中國冷僻的考古事業沒有科學的方法,他就讓梁思永去攻讀考古學和人類學。中國缺少將才,他就讓梁思忠走上了軍事道路。“天地無心,以生物為心”,中國人民沒有受過現代科學的洗禮教化,他就用這樣的方式把現代科學帶進了國門。梁思成等人的不凡成就,可以說一定程度上源於他們偉大的父親,而中國普通百姓從蒙昧中的漸漸覺醒,則在很大程度上源於像梁啓超一樣不計私利、只為改變祖國現狀的大師。他們攜著新技術、新知識、新思想,漂洋過海,終是砸開了愚昧落後的大門。這可謂“為天地立心”了。

“立命”之說來自孟子。《孟子·盡心上》有云:“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妖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自己做到修身養性以奉天命,或許並非難事。而大師與平常人的區別就是他們是“為生民”而“立命”。被稱作“三百年來一大師”的陳寅恪先生和他的夫人最令我感動。艱難困苦的逃生路上,他的夫人“悄悄叮囑女兒:‘王媽媽和我們奔波半年,過舊曆年總要讓她多吃幾塊肉。”’想要為天下百姓謀福祉,首先就應對身邊的人有發自肺腑的關懷。陳寅恪先生畢生心力都投入在中國史學上,就連逃命都不忘提著書箱。傅斯年邀他去史語所就職,可是他卻舍不下在清華教書育人的位子。他的右眼視網膜脫落,迫於時局無法醫治,可他依然不放棄他的教授職業。書里這樣寫道:“此時他的右眼視網膜脫落,僅剩左眼視力勉強看書授課。陳氏仍像當年在清華園一樣,每次上課都用一塊花布或黑布,包著一大包書向教室匆匆走來,至時滿頭是汗,卻從不遲到。”他把“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傳遞給了千千萬萬的學生。“為生民立命”恰是陳寅恪先生人格的寫照。

張橫渠所謂“絕學”指的是儒學,在此就讓“絕學”擴充一下範圍,暫代所有的學問。如果將“繼”簡單地理解為繼承,那么這個人必定不會是個大師。一個真正的大師,必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遠。不管是董作賓的“五期斷代說”,還是老金的符號邏輯,都已經超越前人,令人讚嘆了。但在這眾多大師學者中,我最欽佩的還是蔡元培先生。蔡元培曾在北大說過這樣一段話:“各國大學,哲學之唯心論與唯物論,文學、美學之理想派與寫實派,計學之干涉論與放任論,倫理學之動機論與功利論,宇宙論之樂天觀與厭世觀,常樊然並峙於其中,此思想自由之通則,而大學之所以為大也。”蔡先生畢生追求著他的理想。他鼓勵胡適之、李大釗等人在北京大學宣講新文學,也不排斥辜鴻銘、陳漢章這樣的守舊派,這種學術的“自由”之風,不正是在繼承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地結合時代背景加以發展嗎?能達到如此程度的學術自由,我想是當下很多高等院校所難以企及的吧。蔡元培先生可以說是“既往聖之絕學”的很好的例子吧,而且,這裡的“學”可謂包羅萬象,“繼”也絕不僅是繼承弘揚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