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與和平讀後感

範文二:

怎樣描寫俄羅斯及它們的統帥庫圖索夫是如何抗擊拿破倫入侵所要真正表達的用意。 有一點是應該肯定的,托氏清楚地認識到了,一些帝王領袖和英雄人物其實沒有創造歷史,而是實現歷史規律的一個被動的重要棋子罷了。他認為人群是最重要的,英雄帝王等人物的改變歷史的行為往往是受人群意志所制約,所引導。成功的英雄,是順應了人群的意志,並將其付諸實施,在實施中,又時刻受其左右和修正。 總之這個問題太複雜了,需要專門用畢生的精力和頭腦以及人類所有相關的間接經驗去加以研究。絕不是什麼胡思亂想就可以觸及到的。 1985年2月2日 星期六 晴 (下面是彼埃爾自結束俘虜生活後的感受)現在他學會了在一切之中看見偉大的、永久的、無限的東西,因此,自然而然地,為了看到這個,為了享受這種觀察,他拋棄了一直到現在他從人們的頭上觀察遠方所用的望遠鏡,高興地觀察他身邊的永遠變化著的、永遠偉大的、難理解的、無限的生活。他看得愈近,他愈是心安而幸福。(1559頁《戰爭與和平》第4卷) 從前他說話很多,當他說話時,他便激動,並且很少聽人說話。現在他很少說話不停,並且善於聽人說話,所以人們樂意向他說出內心的秘密。(1560頁) 一般來說,人到了老年才會出現這樣的變化,而這個我對之心存好感的誠實且有思想的彼埃爾經歷了一個人生中的大變故,受到了一次強烈的人生衝擊後,思想也提前成熟了。雖然較之少年老成的安德萊成熟得晚。 其實,確實是這樣,那時我剛大學畢業不久,常常看到的是人們的愚昧醜惡劣根性等等,常用羅曼·羅蘭的那種理想主義眼光去鞭韃社會,嚮往理想的全人類的新社會。可老托的這段內容給我的觸動很大。人群中有美好的東西,應該低頭傾聽。而且你會因為在傾聽的過程中而發現美好的東西,同時也使自己的心中產生莫大的幸福感。 歷史說,“機會造成局面,天才利用局面。” 但什麼是機會?什麼是天才? 機會和天才這兩個名詞,指得並不是實際上存在的東西,因此是不能夠下定義的。這兩個名詞只是表示對於現象的某種程度的了解。我不知道為什麼發生了某一個現象;我以為我不能知道;因此我不想要知道,便說那是由於機會。我看見了一種力量產生了一些和一般人類的能力不相稱的效果;我不了解為什麼發生了這件事,便說那是由於天才。(1599頁) 是的,現在這兩個名詞都用爛了。其實就是人們不了解也不想費腦筋去思考,而輕易地將一些沒有預料到的現象以及因而產生的一些連帶的後果均稱之為機會。而對一些還遠非托氏所說的因一種力量產生了一些超越一般人能力的不相稱的效果的天才,人們往往津津樂道,其實這種現象亦只是其一種順乎規律的一種不自覺的預見性。 有時往往越是思考則越不得要領,而順應一種自我覺得應該如此的習慣勢頭,就很可能水到渠成。但這裡頭肯定有一種解釋,但往往人們覺得自我沒有這個能力知道這個解釋,人們也就不想知道。 瑪麗亞伯爵夫人(註:即安德萊之妹,後與尼考拉·羅斯托夫伯爵——即娜達莎之兄——結婚,而由公爵小姐變成伯爵零夫人,其實她即是托爾斯泰母親的寫照)的心靈永遠地渴望著那無限的、永恆的、完善的東西,因此他永遠不能安寧。(據說,托氏在這裡就是說他自己)。(1661頁) 太累了,但,值!人類的高尚即體現於此。 彼埃爾說:“在尼考拉(托氏父親的寫照)看來,思想和講座是一種娛樂,幾乎是時間的消遣。他正在購置圖書,並且定了一個規則,不讀完已經買的書——西斯蒙地,盧騷,孟德斯鳩——不買新書。” 此時的尼考拉·羅斯托夫已不是以前的小伙子了,此時正處於12月黨人革命的前夜,俄羅斯政壇風雨飄搖,一些經歷過1814年戰爭並去過巴黎的受過法國人文主義思想影響的俄羅斯貴族知識分子正積極投入到即將來臨的風暴中去。而頭腦較為簡單的羅斯托夫卻置身其外,且頗有微詞,象其他無聊的貴族一樣,他也開始慢慢成為他們的一員了。 彼埃爾說:“……愛好正義的人們,聯合起來吧,讓我們只有一個旗幟——積極的美德。……” 唉,安德萊已經死去,只有彼埃爾這個有頭腦有著積極向上精神的人還活著,有些令人感傷。這個口號應該成為人類永恆的追求。 不朽的托爾斯泰。 爾斯泰傾注心血,刻意刻畫的兩個光彩奪目的,非常有頭腦的人物(其實,保爾康斯基家族就是以托爾斯泰母系家族為原形的,托氏的母親及母親家族對托氏的遺傳和影響都是巨大的,安德萊保爾康斯基的妹妹,不太好看的瑪麗亞公爵小姐則就是以托氏母親為原形的),他們二人在書中的大段的獨白和豐富的內心思考及反省,給予了這部著作以偉大和耀眼的光環,給予這部著作以深邃的思想性,使它成了不是單純的小說,而是一部思想巨作的人類精神財富。我最喜愛看的正是這些大段的獨白和思索,它們使我的精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充實,使我的思想不在受人影響和制約(也許有人會指出這是個悖論,但我在這不想多費口舌,我需要的是心靈上的相通,而不是跟沒有思想的人浪費唾沫)。有趣的是,比埃爾的思想並不一定比安德萊膚淺,但他卻永遠是個思想者,不善於付諸於行動。使我不由地想起了那些流亡在巴黎的經常在小酒館和咖啡館高談革命的那些革命者。安德萊卻不同,托爾斯泰以後在他自己的莊園所實施的改革其實就是安德萊的寫照。只有他們倆人才談得攏,其它的貴族則均是矯揉造作,華而不實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勢利小人(當然除了頭腦簡單的羅斯托夫伯爵,這個以他的父親為原形的人物)。托爾斯泰的思想遠遠超越了他所處的那個時代,他反對封建制度,但也懷疑新興的資產階級的先進思想和制度(當然不是站在其對立面去懷疑),我以前對他這種“晦澀”的思想很是不以為然,可隨著閱歷的增加和對當代世界的發展的觀察了解及思索,現在仔細想想,他的思想和觀點還真是太有遠見,太深刻了,他不但看到了瀕死之軀的腐朽,也看到了只有現在的只有深邃的人才能看到的那時還是新生嬰兒的瑕疵。正所謂三歲看大,七歲看老。真是永恆的托爾斯泰!(這段個人評論是我現在剛加上去的) 索尼亞拿著一個杯子經過大廳走進餐具房。娜塔莎從餐具房的門縫裡瞥了瞥她,她覺得,她記得從前有一次,光線從餐具房的門縫裡射進來,索尼亞拿著杯子走過。“是的,這完全是,完全是一樣的,”娜塔莎想。(739頁) 這個生活及心理細節怎么和我偶爾幾次的心理活動那么相似。真是奇怪極了,托氏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這個非凡的人怎么能把這么微妙的心理細節用文字活靈活現地寫出來呢?佩服佩服! 1984年12月1日 星期六 晴 一個人為他自己有意識地生活著,但他是全人類達到的歷史目的的一種無意識的工具。人所作出的行為是無法挽回的,一個人的行為和別人的無數行為同時產生,便有了歷史的意義。一個人在社會的階梯上站得愈高,和他有關係的人愈多,他對於別人的權力愈大,他在每個行為的命定性和必然性就愈明顯。 ………… 帝王——是歷史的奴隸。(864頁) 人在江湖還身不由己呢,更何況在權位之上了,這就是“責任”,一般的時候,他必須得怎么怎么做,否則就不行,就會產生無法估量的影響,甚至重大的歷史事件。所以,他們的行為必須有種必然性,他必須得順應某種法則行事。而他的行為影響到我們每一個作為歷史的無意識工具的人的有意識的日常生活,從而構成了正常的人類生活及團體、社會、國家、乃至世界的歷史發展進程。 1984年12月10日 星期一 陰冷 第三卷的870頁上有句法語有點意思:“Quos vult perdere—dementat”(意為:要誰毀滅——奪其理智) 卜富爾(887頁註:“K.L.A.Pfuel”(1751—1827)為普魯士將軍,耶拿(Jena)戰役後,入俄軍服役,擬成1812年戰役中俄國第一個計畫)是那種自信得不可救藥、不可改變的,自信得可以殉道的人,只有德國人才是這種人,正因為只有德國人的自信是根據一種抽象觀念——科學,就是絕對真理的虛假知識。法國人自信,是因為他認為自己在智慧上和身體上,對於男人對於女人,是同樣不可抗拒地有魅力的。英國人自信,是根據他是世界上最有組織的國家的人民,因此他,作為英國人,總是知道他所應做的事,並且知道,作為英國人,他所做的一切,無疑他是對的。義大利人自信,因為他是衝動的,並且容易忘記他自己和別人。俄國人自信,正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要知道,因為他不相信,他能夠充分了解任何事情。德國人的自信,是最壞的,最固執的最令人討厭的,因為他以為他自己知道真理、科學,這種科學是他自己發明的,但在他自己看來是絕對的真理。(911—912頁) 正所謂:德國人的嚴密,英國人的冷靜,法國人的魅力,義大利人的衝動,俄國人的懷疑和不信任人的狡猾。哈哈,德國人是工程師,英國人是政客,法國人是戲子,義大利人是運動員,而俄國人則是鄉巴佬(但這已是托氏及高爾基筆下的人了,而非現在的教育水準在全球占最高的俄國人了)。 好的統帥不但不需要天才或任何特殊品質,他所需要的,是缺少人類最高尚、最好的品質——愛,詩,親切,哲學的、探究性的懷疑。他應該是克制的,堅決地相信他所做的是很重要的(不然他便沒有足夠的耐心),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是一個勇敢的統帥。上帝不許他有人性,不許他愛什麼人、同情什麼人,想到什麼是對的,什麼是不對的。足見天才的理論是早就替他們捏造出來的,因為他們有權力。戰爭的勝利不是決定於他們,而是決定於隊伍中的那個喊叫“垮了!”或喊叫“烏拉!”的人。(917—918頁) 戰爭本就是喪失人性的最野蠻的行為,為何還要想到什麼愛、詩、哲學等人類最文明的東西呢?令我想起了一個突突然閃現於腦際的畫面:一個人狼吞虎咽地撕咬著一整隻雞,可眼睛裡卻因為非常同情這隻雞的悲慘命運而流出了善良的眼淚(這不是鱷魚嗎)。但是吃雞,對我們人類來說是重要的,所以人類的所有的道德、理論、藝術等等,都為吃雞而捏造出來。可這一切的理論又有什麼用呢?拿到雞,你就只管啃吧,別的一切想法、理論等都是多餘的。此外,以上的內容中亦可看出托氏一貫反對科學的方法,主張不是用人腦去想當然地發製造和發展一些原理,而是用“上帝”所賦予我們的順其自然的直覺的判斷力去從事一件重大事件。 “他(註:指你俄軍統帥庫圖索夫)不會有任何自己的主張。他不會去計畫什麼的,也不會去做什麼的,”安德萊公爵想,“但是他要聽一切,要記得一切,要使一切各得其所,不會去阻撓任何有用的東西,不會許可任何有害的東西。他知道,有一種比他的意志更有力、更重要,——這是事件的不可避免的趨向,他能看見這些事件,能了解這些事件的重要性,並且在了解這個重要性時,他能不干預這些事件,能夠放棄他的個人的意志,他的個人的意志是另有目的的。(1016頁) 亦就是說人有天生的洞悉力,事物亦有它自己的不可逆轉的發展趨勢,而人的意志之類的東西往往是受人的自身生理和心理干擾而使然,惹欲使事物有個好的結果,就必須“看見”這件事物的“不可避免的趨向”,成功的關鍵是看你能否適時地放棄你的那不可轉移的意志。 (安德來語)“啊,我的朋友,近來我覺得活著是痛苦。我知道,我懂得太多。人不適宜嘗試善惡的知識的果子……(1105頁) 確實是種痛苦,人最好安安穩穩,渾渾鄂鄂,什麼也別多想,如同雞和豬似的,只管當前吃飽睡好,不要想它們的最終命運是什麼。如此人方能幸福而滿足地渡過他的一身。苦惱往往是有頭腦的人自找的。 1985年1月14日 星期一 晴 第二集看完了,又在圖書館借了第一集,可惜的是此第三集是董秋斯譯的,一些譯名與我一直看的高植譯文不一樣,而高植的第三集又找不到,所以一時銜接不上,因此又在別處重借了高植的譯本第三集。 安德來公爵再也克制不住他自己了,他為同伴們、為自己、為他們的和自己的錯誤,流出了深情的親愛的眼淚。(本人註:因受重傷的安德來看到了他以前一直尋找的想與之決鬥的為娜塔莎之故的情敵阿那托爾·庫拉根因與法軍作戰而割斷一條傷腿痛哭時而感慨萬分) “同情,對兄弟們的愛,對於愛我們的人的愛,對於仇人們的愛(本人註:此仇人可能指情敵阿那托爾·庫拉根),是的,上帝在世界上所宣傳的,瑪麗亞公爵小姐(本人註:鄧安德來之妹),我沒有了解的那種愛;就是因此我愛惜生命,這就是留著給我的,假如我還活著。但現在已經太遲了。我知道!”(1158頁) 1985年1月15日 星期二 晴 “是的,愛,”他(指安德來)又十分清楚地想著,“但不是那種愛,即因為什麼東西,為了什麼目的,或者因為什麼緣故而愛,而是這種愛,即當我臨死時,我看見了我的敵人卻仍然愛他的時候我第一次所體驗到的愛。我體驗到那種愛的心情,它是心靈的本質,它不需要對象。我現在也體驗到了那幸福的心情。愛鄰人,愛仇敵。愛一切——愛有著各種表現的上帝(本人註:這句話可能翻譯者沒有很好地理解內在的東西,可能應該譯為“愛著上帝所創造出的各種表現形式”即各種表現形式中都能體現出上帝的存在)。愛親愛的人,可以用人間的愛;但是愛敵人,只能用神聖的愛。因此當我覺得我愛那個人的時候,我感覺到那樣的快樂。他的情形怎么樣了?他還活著嗎?…… 用人間的愛去愛,我們可以由愛轉為恨;但神聖的愛不能改變。無論是死還是什麼東西都不能夠破壞它。它是心靈的本質。……(1305頁) 這段給我的印象太深了,太深了。世界上真有兩種愛嗎?前者是存在的。後者呢,我早已從羅曼·羅蘭、雨果等的作品中體會到了,但,似乎托爾斯泰闡述得較為深刻。我憧憬這種愛的境界。我覺得有這種愛的人是人間最崇高的人。這種愛即是博愛,它無須一個具體的對象,而是出自於一顆善良本質的心。 1985年元月21日 星期一 多雲 (安德來公爵臨死前的感覺:) 他所感到的意識,是對一切人世的的事物的疏遠,和身體的快樂的、奇怪的輕飄之感。他不著急,不焦慮,等待著他就要遇到的東西。那個嚴厲的,永恆的,不可知的,遙遠的東西,——他在自己的一生中不斷地感覺到它的存在,——現在和他靠近了,並且,由於他所感覺的身體的那種奇怪的輕飄,幾乎是可能的,實在的。……(1391頁) 哎—— 怎么說呢?死亡,對我來說即是意味著整個的結束,不單是從他人的角度來看僅僅是我的小小軀殼的結束,而是從我自身來看所有所有的結束,整個世界整個宇宙的結束,歡樂、痛苦、熱情、彷徨、朋友、親人、敵人、小時候有天晚上聽到院落中的一聲怪怪的蟲鳴、第一次碰到那個令我砰然心跳的且永遠再也不會忘懷的人、我們心中所經常惦記的、我們所為之痛不欲生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陽光、月色、海洋、傍晚夕照中的殘垣、晨風中獨自搖曳的樹梢、那句慰籍的話語、那支熟悉又動聽的歌……整個整個的世界,地球、宇宙、我的日記、感覺、所有所有的秘密、所有所有歡樂和痛苦的源頭,等等,全都消失了,如同消散的煙雲,再也收不回還。值此之際,我不可能如同安德萊那樣對以往美好的人世之事之情無動於衷,而任它遠去,我可不相信那個永恆而嚴厲的主兒。我肯定會極其留戀我一生中所經歷的所有所有的世俗之事和世俗的感情。如同我現在正在一邊寫一邊聽的柴可夫斯基的《小夜曲》,那么迷人,那么令人留戀,那么使人不願去想到死。 如果死亡是解脫的話,那么,它在解脫痛苦的同時,也將歡樂和美好葬送了。我可不願意用一生的感動和歡樂作為代價,僅僅為了去換取那終究會成為過去的痛苦的解脫。不,我不願意,這不值,非常不值!即便他,那個我不相信其存在的據說是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怪物一定要我去見他,但我也一定會象很不情願被強迫打針的小孩那樣盡我的一切力量去抗爭去反抗,去大喊大叫。我可不想輕易地讓那個東西將我帶到永遠也回不來的地方。 當然,當我的離去成為不可逆轉時,我會非常傷心的,不僅僅是為了自己。記得看過一本記述史特勞斯的生平的書,當他在愛人的懷中彌留之際,昏沉中斷斷續續地唱了最後的一支古老的德國民歌: 小朋友,小朋友, 我們現在 不得不分別了。 無論艷陽有多么美好, 可終也有 下山的時候…… 哎—— 活著,是一樁多么美好的事物啊! 現象的全部原因是人的頭腦不能了解的。但是人的心裡卻有尋找原因的要求。人的頭腦往往不考慮的無數複雜的條件(每個條件可以單獨作為現象的原因),卻抓住了最初看到的、最明了的近似原因就說:這就是原因。在歷史事件中(這裡觀察的對象是人們行動的實質),最初的、最原始的近似物是神的意志,後來是那些處於最顯著歷史地位上的人們,即歷史英雄們的意志。但是我們只要探究每一歷史事件的實質,即探究參與事件的整個人群的活動,便會相信歷史英雄的意志不但不曾領導人群的行動,而且他們自己是經常被領導著的。……歷史事件的原因是一切原因的總和,除了這唯一的原因以外,沒有而且不可能有別的原因。但是有些規律支配著事件,一部分規律是人們不知道的,一部分是可以了解的。只有在我們完全放棄了在個人意志中探求原因的時候,才可以發現這些規律,正如同只有在人們放棄了地球不動的概念的時候,才可以發現行星運動的規律。(1398—1399) 或許有時,我們聽著音樂,在周日家中書房的寫字檯前無所事事地翻看著早先的日記,或兩本早已卷邊磨損的舊書時,心中一種感念油然而生,很偶然地就會對過去的某些歷史事件產生一個前所未有的嶄新的認識,不是刻意去追求的,但以前曾下過一番功夫思考過,研究過的。但我心裡清楚,此時的認識之所以是“嶄新”的,是因為過去我從沒從今天的這個角度,或今天的這個無意中的形象思維(往往形象思維比邏輯思維更能把握全面的因素),通過音樂或輕鬆回憶的一個情感印象,無意中綜合了涉及該歷史現象的幾乎所有我所接觸過的概念,從而閃現出該歷史現象原因的“嶄新”的也許最接近規律性的認識。有時往往在毫無關聯的思維中,會發現一些正如托氏所說的一部分人們不了解的規律。 但在社會發展上,托氏似乎成了一個“宿命論”者了,從他一貫的觀點看,他最反感德國似的企圖認識規律,並用所謂的科學來駕馭規律。他正如他自己所描寫的一個典型的“什麼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俄羅斯人一樣,覺得,到了一定的時候,只要憑一些不別出心裁的感覺以順應事物的發展趨勢而行事就足夠了,這也正是他在《戰爭與和平》這本書中怎樣描寫俄羅斯及它們的統帥庫圖索夫是如何抗擊拿破倫入侵所要真正表達的用意。 有一點是應該肯定的,托氏清楚地認識到了,一些帝王領袖和英雄人物其實沒有創造歷史,而是實現歷史規律的一個被動的重要棋子罷了。他認為人群是最重要的,英雄帝王等人物的改變歷史的行為往往是受人群意志所制約,所引導。成功的英雄,是順應了人群的意志,並將其付諸實施,在實施中,又時刻受其左右和修正。 總之這個問題太複雜了,需要專門用畢生的精力和頭腦以及人類所有相關的間接經驗去加以研究。絕不是什麼胡思亂想就可以觸及到的。 1985年2月2日 星期六 晴 (下面是彼埃爾自結束俘虜生活後的感受)現在他學會了在一切之中看見偉大的、永久的、無限的東西,因此,自然而然地,為了看到這個,為了享受這種觀察,他拋棄了一直到現在他從人們的頭上觀察遠方所用的望遠鏡,高興地觀察他身邊的永遠變化著的、永遠偉大的、難理解的、無限的生活。他看得愈近,他愈是心安而幸福。(1559頁《戰爭與和平》第4卷) 從前他說話很多,當他說話時,他便激動,並且很少聽人說話。現在他很少說話不停,並且善於聽人說話,所以人們樂意向他說出內心的秘密。(1560頁) 一般來說,人到了老年才會出現這樣的變化,而這個我對之心存好感的誠實且有思想的彼埃爾經歷了一個人生中的大變故,受到了一次強烈的人生衝擊後,思想也提前成熟了。雖然較之少年老成的安德萊成熟得晚。 其實,確實是這樣,那時我剛大學畢業不久,常常看到的是人們的愚昧醜惡劣根性等等,常用羅曼·羅蘭的那種理想主義眼光去鞭韃社會,嚮往理想的全人類的新社會。可老托的這段內容給我的觸動很大。人群中有美好的東西,應該低頭傾聽。而且你會因為在傾聽的過程中而發現美好的東西,同時也使自己的心中產生莫大的幸福感。 歷史說,“機會造成局面,天才利用局面。” 但什麼是機會?什麼是天才? 機會和天才這兩個名詞,指得並不是實際上存在的東西,因此是不能夠下定義的。這兩個名詞只是表示對於現象的某種程度的了解。我不知道為什麼發生了某一個現象;我以為我不能知道;因此我不想要知道,便說那是由於機會。我看見了一種力量產生了一些和一般人類的能力不相稱的效果;我不了解為什麼發生了這件事,便說那是由於天才。(1599頁) 是的,現在這兩個名詞都用爛了。其實就是人們不了解也不想費腦筋去思考,而輕易地將一些沒有預料到的現象以及因而產生的一些連帶的後果均稱之為機會。而對一些還遠非托氏所說的因一種力量產生了一些超越一般人能力的不相稱的效果的天才,人們往往津津樂道,其實這種現象亦只是其一種順乎規律的一種不自覺的預見性。 有時往往越是思考則越不得要領,而順應一種自我覺得應該如此的習慣勢頭,就很可能水到渠成。但這裡頭肯定有一種解釋,但往往人們覺得自我沒有這個能力知道這個解釋,人們也就不想知道。 瑪麗亞伯爵夫人(註:即安德萊之妹,後與尼考拉·羅斯托夫伯爵——即娜達莎之兄——結婚,而由公爵小姐變成伯爵零夫人,其實她即是托爾斯泰母親的寫照)的心靈永遠地渴望著那無限的、永恆的、完善的東西,因此他永遠不能安寧。(據說,托氏在這裡就是說他自己)。(1661頁) 太累了,但,值!人類的高尚即體現於此。 彼埃爾說:“在尼考拉(托氏父親的寫照)看來,思想和講座是一種娛樂,幾乎是時間的消遣。他正在購置圖書,並且定了一個規則,不讀完已經買的書——西斯蒙地,盧騷,孟德斯鳩——不買新書。” 此時的尼考拉·羅斯托夫已不是以前的小伙子了,此時正處於12月黨人革命的前夜,俄羅斯政壇風雨飄搖,一些經歷過1814年戰爭並去過巴黎的受過法國人文主義思想影響的俄羅斯貴族知識分子正積極投入到即將來臨的風暴中去。而頭腦較為簡單的羅斯托夫卻置身其外,且頗有微詞,象其他無聊的貴族一樣,他也開始慢慢成為他們的一員了。 彼埃爾說:“……愛好正義的人們,聯合起來吧,讓我們只有一個旗幟——積極的美德。……” 唉,安德萊已經死去,只有彼埃爾這個有頭腦有著積極向上精神的人還活著,有些令人感傷。這個口號應該成為人類永恆的追求。 不朽的托爾斯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