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在我的相親夜


指著一張照片上的土窯,我說:“聽人講,姨父是從這兒起家的。”姨媽再不能受刺激,這個土窯對於她總該是個美好的回憶。
“是的,我們就是在土窯上認識的,但當天,他偏偏在那裡摔斷了腿。”姨媽的眼睛已經朦朧了,喉頭塞滿深情,以致哽咽。
我並不清楚土窯也聯繫著姨父的一段傷痛事,於是慌亂地另找了話題。“這兒,姨媽您看,青松嶺的松樹以前沒有現在這么綠。”
姨媽立即應了我,但她用的是滂沱的淚水。我驚懼不已,但隨即就想起:那青松嶺正是姨父的下葬之地!被子濕了一塊又一塊,姨媽嗚嗚哭著,不休不止。還好,廳堂內的舞曲依然歡快。
姨媽的傷感讓我萬分不安,照說不應如此。難道——難道發生了可怕的事情?難道?我不敢推測下去。然而事實果不出我所料,他,並未如約而至。至於原因,又何必去問呢?假如我是他,只要沒死,只要胸中還留有一口氣,那樣重要的約會無論如何是要去的。約會的結局固然重要,但有一樣東西比結局更為重要!
深度冷漠!
過來了,一陣篤篤的腳步聲在雪夜由遠而近,可很快又由近而遠。它嘆息般離開我們,仿若那清冷的更聲。
只那一刻,四姨媽就突然瘦了一圈,老了十年。她心裡所承受的壓力已到極限,她現在比一生中的任何時候都要脆弱,只要一陣微風就能將她吹得支離破碎。
我站在窗前,久久注視著這個令人心碎的雪夜。似是一瞬間,天就亮了。我在窗前看到河面有一行長長的孤獨的腳印,也看到河邊圍了一群人。打開門,我黯然地走向那群人,我想穿過他們,穿過河面,進入迷茫的田野。
在河邊,我終於看到了老王,他僵硬的屍身剛被警察從冰窟窿里打撈上來,他手裡還緊緊攥著一束鮮花。

※本文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