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子往鍋里放了一紮酥粉。過了一會,粉條便變得軟滑透明了,象蚯蚓一樣難以挾定。她小心地撈到卓天的碗裡。“這粉條很好吃的,你就是懶得動手,嫌其難挾。”說著,她往自己的碗裡也挾了一些。這話不錯,卓天從來不為吃得香些而花任何一點功夫在菜餚上。在家裡買菜也是專選易洗易做的,例如排骨絲瓜湯就是他的拿手廚技,非常簡單。
卓天挾起粉條往嘴裡送,然後連聲稱好。“與以前的味道一個樣,”他說,他不會忘記了第一次約會回來後與荔子在這裡吃夜宵的情景。回憶起來,他讀大學五年時間中只有與荔子一起時才吃酥粉。“只有與你一起時我才吃這東西的。”
“為什麼呀?”荔子問。
“就因為沒人給我挾到碗裡啊。”
“真是少見的懶蟲!”荔子慎怪道,“真不知道你的日子是怎么過的。”
“還會怎么過,得過且過呀。”卓天等碗裡的粉條全部嘖嘖地吮完後,才用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說道。“現在我還是一貧如洗,連機票都買不起,坐火車在路上浪費了三天時間。”
“你還年輕嘛,窮點算什麼?”
“沒想到成都的變化這么大,三年不見,日新月異。”
“你還不是一樣。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真沒想到一別三年,你反而變得年輕了。”荔子說。
“別這樣說。我對自己還不夠清楚嗎?讀書的時候故作深沉,年紀漸大,反而追求瀟灑。少年時候的事除了純真之外,簡直一無是處。”
“人都是這樣,喜歡與自然規律背道而馳。擁有的不珍惜,失去了又惋惜。”
“現實畢竟與當初的理想相去很遠──”,話音嘎然而止,他的思緒回到了學生時代的時光。
這時,一聲深沉的男中音把卓天從沉思中驚醒。
“荔子,你在這兒?”與荔子說話的是一個儒雅的青年人。他從外面走進來,站在荔子的身邊,用說一種疑問的口氣問道,“這位是?”
“他是我的大學同學卓天呀,我向你經常提起的。”荔子對著那青年人說,然後又轉過來對卓天介紹起來,“小宗,我的朋友。”
小宗熱情地向卓天伸出手來握手。其實不用荔子介紹,卓天都能看出她的眼睛裡情意。卓天被動地與小宗握了手,“坐下來一起聊吧,”他說。
可是小宗執意要走,他說,“我只是偶爾經過這裡的,你老遠來到成都,讓荔子儘儘地主之誼吧。荔子,好好陪你的朋友。”說著他便向外走。
“好的,下次再找你。”荔子向著他的背影說。“他是我的新朋友。”她向卓天補充了一句。
“你最後一封信說你還沒有男朋友,你喜歡單身貴族的生活啊。”卓天說,他覺得什麼都亂了套,他剛才的好心情也變得陰沉起來。
荔子的最後一封信在半年前寫來的,說她依然單身,她習慣了這種單身生活。卓天以為她真的在踐諾──一生只戀愛一次,便做了半年的準備,千里迢迢來到成都找她。事實上,在畢業前一年他們就明明白白地分手了。分手僅僅是因為她有一次擅自外出跳舞。他認為這是對他的不尊重,甚至是侮辱,便一氣之下但寫了一封充滿怨恨的訣別信,然後再也不理她,儘管她不顧自尊地向他反覆解釋。後來他知道這只是誤會,荔子只是陪小娟去舞廳散心的,並非他認為的那樣輕浮好玩。他誠懇地道了歉,可是道歉有什麼用呢?他是那么專橫狹隘,不信任她,也不尊重她!他一直沒有得到荔子的原諒。三年來,卓天愈來愈清楚地明白了一個事實:校園裡的初戀是最純潔神聖的,沒有絲毫的功利慾望。他們僅僅為了愛而愛。往事如煙,無從追尋,但荔子的美麗溫柔,荔子的純情靈慧將永駐他的腦海。卓天願意用他的整個世界去換取荔子的愛情,但這只是他的心愿。
“該怎么說呢?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把他當作終身相托的人。我平時任性貪玩,跳舞啦,唱歌啦,郊遊啦,或是在假日裡獨自驅車到郊外神遊,然後採摘回滿車籃的野花,要不就到咖啡廳品味往事。在你之前我討厭男孩,拒絕男孩。你離開後,我對任何男孩都是忽冷忽熱的。我與他們周鏇,消磨寂寞時光,但無法真心戀愛。我的感覺總說不清,我並不想結婚。誰能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我一直在得過且過,從來沒想過要付出什麼和承擔什麼。我只想自由地生活,做個貧窮的單身貴族。”
※本文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