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情事


1992年的夏天,我大學畢業了,被分配到一所中學去當體育教師.整個夏天,我都覺得悶,一股子說不出來的窩囊,我一個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去當孩子王,有勁兒往哪使呢?

夏天裡最悶熱的一天,陳宜跑來找我,他是學中文的,也被分配到學校教書,也是一肚子不如意,我們是從國小到中學又到大學的同學,此刻卻面對面的坐著,無言以對.我拉起陳宜說:"游泳去吧,別把自己憋出病來."

我們徒步走到長江邊的途中已經瘋狂的決定:順水而下,從武漢游到黃石去!這突如其來的壯舉讓我們激動面目全非了,全然沒有聽到路邊有個女孩在鶯啼燕囀地叫:"蓋柯,陳宜."

女孩見我們毫不理睬,只好橫衝過來擋住去路.我和陳宜都沖她笑了:"茉莉!"

茉莉也是我們從國小到中學到大學的同學,終因男女有別,我除了知道她的確漂亮而外,其餘資料或有耳聞,去不甚詳實.

我們將自己的壯舉告訴了茉莉,她雪白的臉一下子緋紅起來,衝口嚷道:"我也去!"

我和陳宜早就昏了頭,哪裡懂得瞻前顧後,不約而同的點點了頭.茉莉飛快的跑回家拿了游泳衣,還有一隻小汽車輪胎.我和陳宜一左一右的挽起茉莉的胳膊,昂首挺胸的向江邊走去,茉莉快樂的唱起了歌,我們也嘶聲力竭地和著她,年輕的心是多么容易忘卻煩惱啊.

我們把換下來的衣服裝進一個小塑膠袋,綁在小汽車輪胎上,三個人就唏哩嘩啦的下了水.那時已經是傍晚了,夕陽把江水鍍城金色,茉莉雪白的臉上也染上了一層緋紅,這張我早已熟悉的美麗的臉有了一種不一樣的迷人,我的心悄悄地動了一下

我們一直游到深夜,才找到一處平坦的淺灘上了岸,陳宜狂叫:"我飢餓瘋了呀!"

我們換上衣服往市區走,在一家簡陋的小攤上填飽了肚子,就又回到江邊.我和陳宜把所有的衣服都給茉莉蓋上,她就躺在清冷的月光下,坦然地在我們面前安然睡去.

第二天太陽還沒出來,我們就開始下水游.第三天早晨,我們終於到了黃石.岸邊有個在晨讀的中學生,他看我們的目光無異於天外來客:"你們從武漢游下來的?"

我煞有介事地說:"對,我們是大學生,到黃石搞社會調查的,這么游下來是為了磨鍊意志!"

中學生飛快的跑了.陳宜和茉莉都笑我:"這么老的一套,只能哄中學生,別人都不信."

我們剛換好衣服,中學生領著一個中年男人匆匆向我們跑來,他胸前挎著一部相機,輪流跟我們握手,說:"我是<<黃石日報>>的記者......"

我們被安排住在招待所里,陳宜和茉莉都接受了採訪,我婉言謝絕了,因為我怕實在忍不住破口大笑.

折騰了一整天,比游三天還累.我倒在招待所陌生的床上,就再也不想起來了.

朦朧中,我聞到了一股清幽的香,睜開眼睛,看見茉莉站在我的床邊,她的脖子上掛了一串用茉莉花串成的花鏈,那清雅的香味就是茉莉花了.我坐起來,伸手拍了她的肩膀:"哥們兒,真有雅興."

茉莉痛的叫出聲來,我才想起,她的肩頭和後背都被曬的蛻了皮.我望著眼前黑不溜秋的茉莉,只覺得她比以前更漂亮,這個女孩身上有一種什麼東西,讓人覺得她跟別的女孩就是不一樣.

回到武漢,茉莉跟我和陳宜就常在一塊兒玩.茉莉那火辣辣的眼睛就常在我的身上逡巡,我卻越來越覺得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這種不愉快的感覺阻擋著我和茉莉的距離,我的心不能在茉莉身上停留,一想起來就有股酸澀,而這酸澀流到心理,就逼出幾分疼痛.所以我和茉莉總是若即若離.

夏天很快就要過去了,茉莉臉上的感傷越來越濃烈,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的眼光滿含著幽怨,讓我不忍心看,而我也實在不明白,我明明喜歡茉莉,為什麼總是不能從心理上接受她.

一個涼爽的午後,陳宜來找我,他說起了茉莉:"蓋柯,鬼都看得出來她愛你,你是個傻子嗎?"我心煩意亂:"你不說茉莉好不好?"陳宜嚷了起來:"茉莉怎么了?她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不能說她?"

我臉色鐵青,也高聲的嚷起來:"她能隨便的跟我們出去好幾天幾夜.也能隨便的跟別人走!"

陳宜驚呆了,我也驚呆了.我自己也剛剛弄明白,我不接受茉莉,是在下意識里覺得她是個輕浮的女孩.陳宜站起來,低沉的說:"你這個豬腦!"他憤怒的拉開房門,我的心仿佛一下子沉入地獄:茉莉站在門口,面色慘白如一張破舊的紙.

※本文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