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何處留勝跡

牐牎叭聳掠寫謝,往來成古今。”
牐犚恍┍淝ǎ來時便來,不容得情感中飽含的懷舊,或者殘存的憂傷。有時候,變革正好觸及到發炎的傷口,撕裂的痛楚,難以忍受;然而,一種生機在悄悄地萌發,新陳代謝讓肌肉重新獲得力量和韌性,直至更強。
牐犝廡┑覽硪錐,可是真正面對,也難教人放得下。
牐牨淝ǖ募S。淡淡地風化掉。不過,心靈的某個地方,會有一些刻痕永不磨滅。
牐犚草房
牐牰嗄暌鄖埃城市的深處,有一個叫“江源巷”的地方。
牐犗錟詼嗍切≡浩椒浚青磚灰瓦,平板木門;偏偏在巷末拐彎處,老柳斷枝旁,醒目地搭建了一間茅草屋。牆很簡陋,用泥土混合著草筋敷在竹編笆子上,就圍上了;它有一個雅名叫“穿透牆”。頑童閒時常用手指去摳去戳,不多久就能弄個洞出來,難怪古人會輕鬆地鑿壁偷光,既而讀書成仕。
牐犆┎菸菖祿穡也怕劈頭蓋臉而下的偏東雨。夏天氣溫高,麥桿乾燥疏鬆,風急時帶出了淺薄和縫隙,陣雨若猛地澆來,屋裡四處滴漏,水一會兒就積到腳背高。
牐犆┎菸薟淮螅近十四平米。門前一米寬的台階上,放了一蜂窩煤爐,半人高的破木架,當頭半截土牆一擋,就是廚房了。進門是堂屋,兩把竹椅一條舊案,剩下的空間就只能勉強側身過人;後面睡房,幾乎被兩張床塞滿。狹小的“鴿子籠”里,住著我的國小同學高,他的父親和一個上國中的哥哥。
牐牰父親
牐牳叩母蓋咨硤宀緩茫咳嗽、弓腰,皺紋很深,腿肚子上青筋凸起,像是爬上好多蚯蚓。
牐牳蓋自經在中學教語文,因為言論尖銳“不檢”,被批鬥除職,遣返回農村勞動改造。人到中年,好不容易與一善良村姑結婚生子,有了高和他哥;可命運乖戾,高的母親積勞成疾,早早離開了人世。父親本就一教書先生,哪能做得了大體力農活,他一咬牙,攜了幼子離家流浪,重返城市。世間自有善心,他們被江源巷好心的居民收留安頓。大伙兒出力出物,東拼西湊,幫忙搭起了那間茅草屋。
牐牳蓋淄腥蘇業霉ぷ鰨蹬三輪兒。每天黎明出發,去三、四十里外的犀浦鎮拉醬油,中午時分回到城裡,分送幾個雜貨鋪銷售。下午就輕鬆些了,清洗油簍,保養三輪車,掃掃巷子;然後把竹椅拖到門前,點著劣質的葉子煙;傍晚歇涼,泡杯茶,與鄰居們聊天說話,插科打趣;時常講些古今故事,吸引了老人孩童。
牐犎兆影參攘耍父親不好再讓鄰居幫忙照看兒子,該考慮讓哥哥上學的事了。
牐牳蓋紫朐僬醯閶Х眩每天就多拉幾十斤醬油。回程路上,有一段懶坡很長,他被迫起身離開坐墊,左右搖晃地側身使力,蹬啊蹬,實在騎不動了,就停下歇會兒;然後在肩上掛起一根帶子,如縴夫拉縴,一步一步地拖著車緩慢地賴到坡頂。
牐牱纈耆松,在父親身上留下歲月滄桑的痕跡,可沒有澆滅他心中堅強的生活信念:把兒子養大成人。
牐犎哥哥
牐犆宦璧暮⒆涌啵可也懂事早。
牐牳綹綾雀唚瓿の逅輳粗眉大眼,長得精神。家中的事,一半歸了他,煮飯、掃地、搬蜂窩煤;放學回來,就陪著父親擦車、掃巷,聽父親輕輕吟誦老課本里的古文詩詞,講述神話傳說。久而久之,哥哥懂得不少詩文。
牐牳呱閒⊙В與我同桌,成了好朋友。三年級時,第一次去他家玩。堂屋的舊案鋪上舊報紙,他哥正用毛筆寫寫畫畫,歪歪扭扭的文字,說是草書,我們都不認得。不過,他的架勢和那些行雲走蛇的墨跡,倒是蠻有趣的,我們就纏著他念來聽聽:“二月湖水清,家家春鳥鳴。林花掃更落,徑草踏還生。……”這是唐代詩人孟浩然的句,他邊念邊解釋,季節的變化,自然花飛花落,而路草的堅韌表現出一種人的品性。我聽得似懂非懂,可對高哥的博學充滿了敬意。
牐犇敲蝦迫換剮戳聳裁矗感覺那詩里有許多涵義,是吧,高哥?我好奇地問。
牐牳綹緲次胰撓行酥攏就換了張報紙,蘸了墨,直腰懸肘,抖動手腕,落下很重的一撇:“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江山留勝跡,我輩復登臨。……”。我輩!輪到我輩了,很大氣,對吧?他目光炯炯,意氣風發地問我們倆,祖國河山有許多偉大的地方:泰山、赤壁,黃鶴樓、古長城,你們知道嗎?我倆點點頭又搖搖頭,沒有親自登臨,更無從談起那番豪情。

※本文作者:墨溶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