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橋

牐牫踉魯鱸疲長虹飲澗。這是古人對橋至美至極的形容,我看是不過分的。它不僅連線著大江兩岸,更以它優美奇特的造型跨越江河南北。有的以壯闊宏偉的氣勢飛躍在文人筆下,有的以別致典雅的風韻流淌於墨客的清香。而我的心中,時時魂牽夢縈著一座橋,一座無名小橋,有一種對它捨棄不下的情愫。就和它的無名一樣,說不出任何緣由。
牐犌迕鞴後的春日黃昏,數著腳步走出家門。期盼藉著夜色的昏黃抖落一身的疲憊,舒緩沉重冗繁的心緒。讓黑夜隨時光流淌,讓心事於燈火里彌散。儘管灰暗的夜空散落著幾點疏星,月兒也隱沒了皎潔的身姿,那幾絲微光卻執拗而突兀,誘惑我不懼夜色如墨,獨步前行。
牐牶詘到ヒ媾ㄓ簦幾許清涼包裹著身軀。眼前大理石的白色橋欄在暗夜裡像兩條白鏈蜿蜒遊動,醒目又鮮活,引領著我的腳步。儘管玉帶橋沒有完全成形,卻已初具規模,給人無限期待和遐想。踩著凹凸不平的前沿小道,感覺無比踏實,也寧靜了白日裡的心緒。不遠處霓虹燈閃爍跳躍,更近處萬家燈火平和安詳,預示著人間的恬靜安寧,彰顯了城市的熱烈繁華。天上的街市想必也不過如此吧,只是物品琳琅,等著如我一樣的閒人去採集收藏。
牐犠釗夢頁彰緣氖悄且煌湫∏擰T對兜鼐頹萍了她的容貌。暮色中輪廓清晰又分明。它沒有長虹飲澗的絢麗,沒有飛龍臥波的氣魄。它有的只是如一彎新月的雅致,如一架古琴的沉寂。似少女在河邊浣紗沐浴,似春風在梳理草木的飄逸。又宛如盛開在清水碧波里的蓮,娉娉婷婷,楚楚動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鄢。我的內心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不禁燃起一縷渴望,渴望揭開她朦朧的面紗,一睹它清麗淡雅的芳容。
牐犔ど閒∏牛佇立至高點,我仿佛入得畫中,游曳在遠古的蒼茫深邃里。觸摸它雕刻著梅蘭竹菊的紋理,撫慰一曲悠長縹緲的《漁舟唱晚》。禁不住令人百感交集,悲喜相疊。遷客騷人有過的孤獨落寞,惆悵遺憾怎么我也有了,如潮水般一起湧上心頭,悄然中化作行行熱淚,如泉如雨,無聲地流入腳底的石階。登極最高處,伸手可攬月,舉手能摘星。此時李白的聲音“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仿佛從天而至,那種夢遊中的飄逸,超然物外的灑脫,我此時是有所體悟的。朝南而望,夜空是如此渺遠深幽,一瞬間豁然開頓,只有宇宙天地才是永恆的,而世間萬物都會頃刻萬變,神秘莫測。向北而觀,燈火連線的街市如游龍一般在穿梭忙碌,那其中又在上演著幾多離合悲歡,新舊更迭呢。寬敞的河道九曲連環,氣貫東西,縱橫南北。未曾疏通的河床,橫亘著深深的車轍,那是開創者的痕跡。
牐犇然間,又仿佛聽見古人深深的感慨和悲嘆。劉禹錫的“巴山楚水淒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融入了多少仕途的悲愴和坎坷,卻能用“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來聊以自慰和激勵後人。杜牧生活在晚唐時期,站立赤壁,也不禁睹物感懷,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那一份懷才不遇,徒有才情無處施展的落寞又帶給世人幾多遺憾,幾多嘆惋。或許他們沒有官名顯赫,業績斐然,可思想的精髓如一顆藝苑奇葩萬古流芳,千年傳唱。儘管不再是秦磚漢瓦,唐時明月,可依然日月輪迴,天地永恆。今人的命運與古人又有何異呢?
牐犃⒂諫命的至高處,俯瞰一片夜色蒼涼,徘徊於南北兩岸,我多么不捨離去。回首時又有一種感覺。立於最高處的並不是我,而是小橋本身,是這座無名小橋,是那小橋成形後悄然隱去的匠工。而我什麼也不是,只是如此卑微,如許藐小。在茶餘飯後徒生一腔孤寂落寞,憂思閒情,並不曾為小橋築上一沙一石,添上一花一木,卻自視很高很高,當把自己融入萬物時,當漫步其間留連忘返時,才默然清醒,不過是滄海一粟,浪花一朵。
牐犔ど瞎櫫荊星月早已升起,悄然把臉上的傷悲拭去,潮濕的心已有了更為廣闊的晴空。耳畔似乎想起了匠工們打磨石塊的叮噹聲,和著千年不變的流水,恍如一曲悠揚的古琴曲,徘徊在我的心頭,不絕於耳。
牐犖廾橋,於我的心中,你早已有聲有名,如一道人間長虹恆久地靜臥於我的心湖。

※本文作者:一點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