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穿越了時空的天涯海角的往事

牐犜諫命過程中,有好些還沒來得及形成記憶便消失了的往事兒,無論我怎么追憶也聚不成它本來的樣子。可有事兒,是注定要溶於血液、塵封於記憶、埋藏在心底、與一生相伴的。這種記憶從來不需要提起、永遠也不會忘記;這種記憶,經過了歲月的積累和沉澱,就象落定的塵埃,靜靜地,無聲無息,……偶然間,繾綣處,哪怕只是一句話、一段文字,一處斷井頹垣,一條蜿蜒小徑,一個轉身既逝的背影,一聲遠在天邊嘆息,也會輕輕地,輕輕地把它驚醒。每當這個時候,懷舊思緒紛至沓來,在我心底最柔軟處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頓時,寸寸柔腸,盈盈粉淚,累累紅唇,低低喃語,化著一道暖流,穿過時空的海角天涯,帶我回到了生命的源頭。是的,那一段往事好難好難消憶。
牐犇鞘且歡問粲諼業耐事!
牐犖揖統鏨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多事之秋。我之所以說它“多事”,是因為就在那一年,一場始料不及的政治運動一下子將我家掀到了社會最底層。父親被打倒,遭遇隔離審查,失去了人身自由;鏇即,媽媽也從地委某部的一個比較重要的職位上下來,調到了最基層,——一個偏遠的窮縣下屬的區鎮供銷社任會計。就在這雪上加霜時,我非常不合時宜地來到人世而使得非常悽惶的我家更顯得淒悽慘慘戚戚。
牐犕庾婺敢蠆蝗倘酶粘鏨的我隨母親到鄉下去受委曲,便千里迢迢的將我從湖北的西南部接到了湖南南部的一個中等城市悉心撫養,百般愛憐,直到我媽媽調回地區工作。
牐犖一辜塹茫由於在湖南嬌生慣養,回來後很不適應,也特別嬌氣。因為到家後,每天再也沒了新鮮牛奶可喝、再也沒了每天午睡起來後必吃的那種在只有在當地才有的牛奶餅乾(在湖南我只吃那一種餅乾。白白的,軟軟的,非常好吃,至今還留戀那一種味道)。面對種種的不適應,我天天哭著喊著要“回去”。家裡雖有哥哥和姐姐姐稀奇寶貝似的寵著我,可我自出世後就離開家,對他們已沒有一點印象,媽媽呢,工作又很忙,就是在家,剛回來的時候也與媽媽很隔膜,我認定,湖南那邊才是我的家。
牐牳蓋追淺O『蔽遙因為在這之前,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我,只在想像中猜度過我的性格,在照片裡見到過我的模樣。他在寫給媽媽的信中,曾屢屢提到過對我的思念。是不是我父親的第六感覺告訴他,從小我就有“反把他鄉作故鄉”潛質,所以在媽媽調回地區工作後不久,就馬上作出讓我回家這個英明決策的?可他也只能望了我一眼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牐犉餃綻鎿展宋頤巧活的是一位保姆,我們叫她“王伯伯”。這是沿用了當地對年紀較大婦女的一種普通稱謂。“王伯伯”的家就在市區,沒子女,也沒文化,還有一點,也不怎么漂亮。她的嗓門很大,顴骨很高,屬粗線條那一類型的。不過,對我們應該說是很好的。事過多年,我至今還覺得有些對不起她,那是因為在她的保姆生涯中,還從來沒碰上過象我這樣令她百般不適應、非常難“伺候”的主。
牐牽剎皇鍬穡磕敲蔥⌒〉囊桓鋈碩,說的是一口的難懂的湖南話。就算是正經八百地說,那話也不好懂,更何況那時候因不適應回家後的生活,所以說話地總是帶著哭腔哼哼嘰嘰的,有話也不肯好好地說。所以她從來聽不懂我在說些什麼,在表達什麼樣的意願。見她不懂我的話,也不明白我的所思所想,我縱有千般的委曲,也只得噙著滿眼的淚花在抽抽泣泣中表示自己的不滿。因鬧不懂我的意思,她跟出跟進好幾個來回,最後蹲在我面前,張開大手,一把將我的手臂連同身子一起緊緊箍住,想從我面部的表情中捕捉到能讓她明白的答案。可我卻一聲不吭,只用一雙眸子瞪著她,最後,她也無招了,只好連連叫我“小祖宗”以發泄她對我的無可奈何。
牐牪還庹猓讓她頭疼的還有一樁,吃飯也不肯將就。餐具非得用從湖南帶回來的那一套——一個小碟子,一個小茶杯,一個小飯碗,否則我會拒絕吃飯。至今我還記得,那是三個自成“體系”的凸現出葡萄花紋的玻璃餐具,是我在舅舅家時吃飯專用的。這種東西不大不小,而且是易碎品,路程又遠,很不好帶。可那時為了我能好好吃飯居然就讓它們隨我而行,現在想起來,這種濃濃的親情還是那么地讓我感動。

※本文作者:閒雲出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