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

牐犖業耐年是在農村度過的,其間只有過一次短暫的城市經歷。而正是因為那段經歷,我認識了小小。
牐犐鮮蘭推呤年代中期,父親已經來濟南工作,而我和母親則還在河北老家。那年春節後,當父親的探親假結束時,母親和四歲半的我也一道來濟南,準備住上一段時間。記得當天一早,我們先乘汽車後又換乘火車,在午後時分到達父親的居所,那是一處位於大明湖東岸的大院。與其說是大院,倒不如說是一個龐大的辦公兼居住區。這裡有好幾座辦公樓,分屬於幾個單位,還有很多座樓房和平房宿舍,有一條小河與院外的大明湖相通,而河邊則是一帶垂柳林。記憶里院中還有一座很高的長滿蒿草的土山,那其實是一處防空洞,登上它便可以瞭望一牆之隔的大明湖全景。所有這些,將整個大院分割成約四、五個較小的院落。
牐犛Ω檬竊詰詼天,我便認識了小小,一個約比我小半歲的男孩兒,他和奶奶就住在我們斜對面的平房裡。
牐牴賾謨胄⌒〉諞淮瓮嫠5募且洌是在我們所住宿舍的後面,那裡有一條與大明湖相通的小河,河北側有一個石灰池。那天,小小拉著我,跟隨一群大孩子們圍在石灰池邊,向裡面投擲石子兒玩。池中已經熟化的石灰膏表面很是潔白平整,被我們打出一個個小坑來,但看上去還像是很硬的樣子,於是我便想下去看看。結果,身子趴在池沿上還沒完全下去,一隻腳已經陷進裡面。幾個孩子七手八腳把我拽上來,可棉鞋卻留在石灰里了。小小陪著已經嚇哭的我回家,一群孩子們跟在後面,拿根兒樹枝挑著那隻被撈上來,沾滿了白色灰膏的鞋子。現在想來,那“支”舉著一隻鞋子,浩浩蕩蕩的隊伍應該很“壯觀”吧!
牐犚雇硎嗆⒆用恰胺榪瘛鋇氖苯冢我和小小當然也不例外。記憶里,每當吃完晚飯,夜幕剛剛降臨之際,便會有成群的蝙蝠飛來院子上空。蝙蝠有追逐空中活動的物體的習性,於是我們就拋擲小石子來引誘它們,大家玩得不亦樂乎。等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小小就又成了我們所羨慕的對象,因為他有一隻孩子手掌大小的玩具手電,這讓孩子們十分眼饞,大家都跟在後面希冀能一起“分享”一下。印象最深的,是小小的一個“不太好的”習慣——他時常會把那隻手電發光的前端含進嘴裡,每當這時候,他的兩腮就儼然成了個紅紅的小燈籠。
牐犅慢地我知道,這裡其實是小小奶奶的家,他的父母大概由於工作的原因,只有星期天才能到這裡來。而小小的爺爺也住在別處,隔段時間才能來一次,但每次來時都帶來好吃好玩的東西,還騎車帶小小出去玩。記得那是一位長著白鬍茬的老人,總是笑呵呵的。小小無疑是整個家庭的中心人物,我常常羨慕他所得到的寵愛。
牐犜諂剿馗多的時間裡,是我和小小兩個一起玩兒。
牐犘⌒∈歉鋈刃畝認真的孩子。那時候糧食缺乏,農村自然尤甚,我很小時就養成了一種執拗的性格,那就是絕不吃別人家的東西。一次去小小家玩,正趕上他的奶奶做了白面蒸包,我順口說了一句自己也很喜歡吃,沒想到小小便非要我一起吃不可。沒辦法,只得“逃”回家去,而小小竟託了兩個蒸包隨後追來,在外面不停地用腳踢房門,我則在裡面使勁頂住,母親還以為我們打架了呢!後來實在沒辦法,只好由母親收下。
牐犗衷諢鼓芄磺邐記得,午飯後我們常常在一座高大的古式建築的前廊上,輪流騎小小的兒童三輪車。那時天氣轉熱,大人們已經開始午休。午後的院子裡很寂靜,而我們卻玩耍得熱火朝天,甚至還會有些爭執。於是,那座房子裡的一位老人,便每每出來要我們安靜些,但他的告誡甚至是呵斥當然不會有什麼效用,我們喧鬧依舊。
牐犘磯喔鏨銜紓當大人們都去上班了,稍大一點的孩子們也都去學校或者幼稚園之後,整個大院裡靜悄悄的,我和小小便去院裡的各處“巡遊”。我們爬上高高的土山,坐在暗紅色的防空洞鐵質通氣孔上,看大明湖的波光水色和輕泛湖面的小舟;去行道旁高大的法桐下撿拾枯落的球果,或者去垂柳林里折些枝條來擰作柳哨。記得我們常常一前一後排成“縱隊”行進,學著電影裡的樣子,小小在前面喊:“開路!”,我則在後面跟著喊:“八路!”。其實那時候我還弄不懂開路和八路的區別,以為都是前進的意思。這個院落真的是太大了,以至於在我關於童年的記憶里,它就是一個世界,一個家鄉所沒有的世界。我感覺這裡與家鄉之間,有著一種天上人間般的巨大差別。

※本文作者:青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