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與爭鋒


 
一隻鴿子落在柳音的肩頭。
真的是無可挽回,無可挽回了嗎?
柳音蒼白的手指一松,蟬翼般的紙飛下去,只有那么鮮紅的字:破釜!
破釜!!!
 
 
九月十六小樓一直不曾回來,柳音披了衣在門口坐了許久,抿著嘴不說話,淺裳走出來,我了她的手,道:回去吧,夜裡涼,他也許只是貪玩。
柳音似是積蓄了好多怒氣,一揮臂。淺裳一個趔趄,託了銀杏樹站穩了,遠遠看著她,不說話。
銀杏樹不停落葉子,蝴蝶樣的落下來,鋪滿了柳音青色的衣衫。晚風起了,涼的透骨,淺裳忽地咳嗽起來,柳音起了身道:他不回來了。便用了淺裳薄薄的肩頭,進了院去。那些乾燥的葉子從枝頭跌落下來,在風裡揉成碎裂的詭異的形狀,還在不停飛舞。
 
九月十七。閣樓。淺裳篇那一天有好大的風穿過我的閣樓上的重重簾幃,吹動我繡好的錦緞。柳音站在我的身邊,一言不發只是微笑著,看我的繡針穿過被竹篾子繃得緊緊的素綾。她昨夜不曾睡,眼睛裡有些許倦意,我看得出她的微笑是刻意畫在臉上給我看的,就像我那些繁華富麗的牡丹是繡給別人看的,只有邊角上的紅豆是自己的相思。
 
我想風涯。
從小到大每一個人都告訴我:你不可以固執的去喜歡不可以固執的去拒絕,只能在朦朧的紗簾後,淡淡微笑,廣袖拂過的地方要讓灰塵都傳頌大家閨秀的風範。五歲的時候,我的母親在簾幃後逝去。我只記得他修長蒼白的手指用力地抓緊雪白的床單,然後突然鬆開了,沉沉的在雕花床沿上滑過一個弧度,墜了下去。奶娘的手指捂住了我還沒發出的哭聲,然後把我抱了開去,整個屋子都充斥著飛翔的簾幕,沉重的灰塵的氣味。奶娘一再對我說:不可以大聲哭,不可以。
但是這些年來,我每一次都用力告訴自己:我喜歡風涯。喜歡那個手掌溫暖,眼眸明亮的白衣男子,喜歡他在暗黑的乾燥的夜裡,伸出手在我面前說:跟我走!
他帶著我去洛陽,那個色彩溫存的城市。
他帶我去見柳音。
 
我抬起眼看了一眼柳音,她背對著我站在窗前,暗淡的天光從沉疴似的雲後滲出來,襯著她消瘦的面容,我看不清這個女子——我從來都不曾看清過這個女子,看不清她眸子裡深邃的光芒。我只知道她和風涯在共同完成一件任務,她在等待著什麼,卻不知道這一場等待的始末。我只是坐在我的閣樓上繡那些永遠不會凋零的花朵,和綾角上精緻的紅豆,一針一線的縫進我的相思。其他的所有事情,柳音都為我安排好,就像昔年小玉為我安排好一樣。

※本文作者:有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