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蘇軾“奮厲有當世志”,而且自信“致君堯舜,此事何難”。但在神宗、哲宗兩朝黨爭中幾經起落,而其“立朝大節極可觀,才意高廣,唯已之是信”(馬永卿《元城語錄》),又從不“俯身從眾,卑論趨時”(《登州謝宣詔赴闕表》),遂使他一生陷於無邊的災難之中。蘇軾對待歷時三十年的災難,總的態度是“隨緣自適”,但各個時期又有不同。剛開始的時候,他赴密州途中說過“用舍由時,行藏在我”(《沁園春》詞)的話,那時還有還朝的願望。烏台詩案中他自料必死無疑,誰知未死。而貶去黃州,恍如隔世;經過這一次打擊,“平時種種心,次第去莫留。”(《子由自南都來陳三日而別》)他在黃州“求所以自新之方”,反覺“不可勝悔”,“今雖改之,後必復作”,不如“歸誠佛僧,求一洗之,……則物我相忘,身心皆空。”(《黃州安國寺記》)再從他在黃州的詩詞文賦和種種活動看,他對起復還朝已失去信心。因此,這首詩的結尾兩句,不是牢騷,不是反語,是一種真情實感。蘇軾在黃州寄情詩書山水,寄情新交故舊,尤其是切望惠及百姓,迥異於失意文士的消極避世。他的畫像自題詩說:“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澹州。”也不應看作牢騷反話。他在最失意最痛苦之時,總在努力使自己和大家都得到安慰,都生活得愉快些,這是他度過一切災難的精神力量。他臨死時對兒子說:“吾生不惡,死必不墜。”人們敬仰他、紀念他,一個原因是他的詩、詞、文、書、畫五藝俱絕,另一原因就是他有一腔正直忠厚的心腸,一種開闊曠達的襟懷。